大皇子的投诚,着实是有一番趣味的。他为了避开张皇后耳目,特意亲自去大皇子妃的陪嫁别庄里,摘了几大筐蜜桃,送入其他几位皇子府中,在给三皇子的那一筐中放了一只玉雕的喜鹊衔枝摆件。
“玉者,琼?穷鸟?老大也是识相之人,哈哈哈。”三皇子听了谋士解释,眉目皆舒,放肆地大笑起来,“可怜母后精明了一辈子,最后干了件大蠢事,实乃天助我也。”
秦明灿满脸自得,他盘算着剩下的诸位皇子,老四老五没有这份心思,老六那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归了西,想到这儿,他转头,“朱先生,这两日六弟那边是不是又。”
他说得隐晦,朱先生却立刻明白,“前些日子六殿下害了风寒,身子骨又差了些。”秦明灿一笑,对这些兄弟他也没有多少情感,走一个他就少一分压力,如此喜事,不笑怎能行?
他的思绪又飘回,老八肥痴,老九还是个奶娃娃,实在强劲的对手只有老七一人吧,光摆在明面上的平昌侯和其母族安家的支持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势力,谁知他暗地里还有哪些帮手。
几个谋士在一旁嘀嘀咕咕着商讨大皇子能带来的助力,争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也不恼,慢慢啜着杯里的明前龙井,可惜最好的那几株茶树是贡品,若没有父皇的赏赐,他是喝不着的,手中的龙井也是佳品却到底少了滋味,他内心的权利欲疯狂滋长,也许是有了助力腰杆直了,又或许只是想肆无忌惮地享用世间最好的一切。
“殿下,王妃那边又闹起来了。”秦明灿扭头,就见一小丫头顶着鲜红的巴掌印正哀哀怯怯地站在门外望着他,他掠过进来通报的人,走向那丫头,“好云儿,别理那疯婆子,你来伺候爷如何?”秦明灿看一眼小丫头泪意朦胧的大眼和柳条那样的身段,不由得心猿意马,手上动作开始不规矩。
那云儿丫头本就是他的胯下玩物,一经挑逗便满面春意,又摆出欲拒还迎的姿态。众谋士看着事情如此发展也见怪不怪,再者他们看来,能成大事者若只是好美色也不是大事。
六皇子府,多种青竹长松,装饰素雅,看着不像是皇子府,却似文人雅士的宅邸。
府中很静、很静,唯竹叶在风吹拂下的沙沙声让园中多些许活泛气,随风而来的是药香和佛香。秦明煖迈入府门,有一小厮给他引路,因为府中设计的道路多弯弯绕绕又是窄而幽静,他便是来过多次也容易迷失其中。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他莫名想到这两句诗,再想想那个仿佛洗净了一身红尘气的兄长,更觉得他这宅邸像是禅院,可惜。他叹一声,继续往里。小厮的步子轻快,带着与这沉寂宅院不同的生气。
主院里药香更浓,他见一白衣胜雪的男子侧卧在竹榻上,五月的天气了,他身上竟是还覆着薄薄的锦被,男子面色白到剔透,唇却是极红,眉间一点红色,看着就不像是尘世中人。“六哥。”秦明煖笑着唤他,秦明焱睁开眼,琉璃那样的晶莹澄澈,“小七,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带了空灵之感,说罢又轻轻咳了起来。秦明煖连忙上前为他顺气,喂他喝下小厮倒好的热茶。
“六哥,太医那里就没个根治的法子吗?”“小七,你知道的,若想根治,唯有那一种办法,可是母妃不愿。”秦明焱的眸子暗了暗,秦明煖看了心中不由有些难受,真不知白母妃那样功利阴狠之人是怎样育出六哥这般至纯至善的人?
化解之法,唯有出家,永远不沾凡尘之事,这是当年六哥出生时护国寺的方丈亲自入宫说的。可白母妃不愿,她想自己的儿子一争九五,就硬把秦明焱拘在身边,用奇珍异宝吊着他的命。
秦明焱扬起笑,正想劝秦明煖几句,喉头泛起一阵难耐的痒意,他剧烈地咳了起来,白衣上竟落了点点血色。他阖上眼,面色又白了几分。“快,把府医喊来,傅明,你去护国寺把德音方丈请来。”秦明煖嘱咐过小厮后又对贴身护卫傅明道。
府医过来给秦明焱喂了药,他脸色略好,依旧昏迷。
“六哥。”秦明煖盯着秦明焱的脸看了许久,“这次,换我帮你,你本就是红尘外的人,怎能被世间琐事强留?”他喃喃到,眼角的酸涩愈发明显,年少的时候,六哥的身子还没有这样破败,那年他落水,六哥拼了命把他捞上来才伤了元气,一年到头药不离身。六哥没怨过他,可他从来也没有原谅过自己。
“可是六哥,离了红尘,你和萧姐姐就再也没有可能,你甘心吗?”秦明煖明知道不会有回答,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说了红笺,那个让他动了心的少女,说了他的无奈,说了他们没有可能,说了很多,直到德音方丈到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七皇子。”“方丈免礼,还请快看看六哥他如何。”老方丈慈眉善目,眼神不是寻常老人的那种浑浊,而是看清世事而超脱世外的淡然清明,“六皇子么?复归自然便好。”他说着,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他本有草木之心,非凡体,但生于尘世便容易沾染尘埃,这样的清净地,处于京中繁华地段也会变得污浊不堪。”秦明煖盯着那双极明澈的眼,若有所思。
“阿月,你说我该如何。”兜兜转转,他又到了红笺的小院,这日,许府众人和陆彦白均没有来访,唯有他们两人,秦明煖不禁贪恋这样的感觉。
红笺摆弄着手里的棋子,“公子是当局者迷。既然白婕妤不愿,得了陛下的许可不就好了?皇命和孝道,何者为重?”她轻轻笑了笑,白婕妤这样的私心定是不会暴露在君王面前,她必会说思念儿子,不舍得云云,是时候让君王看见她的母爱了。
若不顾亲子的性命,如何算得上母爱?
“是我想差了,幸有阿月相助。”秦明煖一经点拨便明白了该如何行动。“公子只是身在庐山。对了,公子,我大伯他们约莫这几日会发难。”红笺笑意盈盈,眉眼间却尽是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