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幕,上来看看。”这日,红笺捧着一本家里藏的棋谱,对棋盘摆弄,听见苏景珂喊她,从善如流地起身,抚了抚压皱了的裙摆,抬腿便上了三楼。
这楼有半边是苏景珂的画室,从石膏雕塑到狼毫水墨,用具齐全得很,还有一小块是叶轻的设计室,其实吧,叶轻也有自己的一大片地方,奈何苏景珂说什么一起工作可以互相督促、保质保量,叶轻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就随了他,但也就把画设计图的地方搬到这儿,做衣服的地儿还在原来的地方。
“爸爸,你在哪儿?”红笺在画室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苏景珂,纳闷道。“你到花房这边。”一片绿意间,各色蔷薇灼灼,把景致渲染得又秾丽了些,苏景珂穿一袭随意的青碧色衣衫立于花藤之下,一片阴影吻在那双桃花眸子上,端的是一副古时风流浪子的模样。
近期他爱上这样的装束,倒是比前段时间的嘻哈浮夸风得红笺的眼一些。
见红笺走近了,他从花架上取下一幅画,红笺愕然,她真没想到万绿丛中原有一幅画混迹。“可以以假乱真吧。”苏景珂有些得意。“这画真是好,比水墨画来得热烈又比油画多些清雅,刚刚放那儿我真没看出来,您这是好极了。”红笺夸道。“嘿,我也觉得。你可别说,待会儿我再唬一唬轻轻,她准是猜不出来。”苏景珂一改刚才为父的正经姿态,带了狡黠。
许是艺术家都有些常人难懂的浪漫和孩子气吧。
红笺眯眼看着那画,却是想起了以前爸爸和爷爷吵得最厉害的那次,爷爷一心盼着华昭后继有人,可惜大伯在外交场上玩得不亦乐乎,爸爸却是十足的文艺青年,好说歹说也不肯接手华昭,两人一吵,就像水滴入了油锅。
她用食指揉着太阳穴,按照苏幕的记忆,她的哥哥是走上科研的路子,大伯家的哥姐都从了政,想来也只能是她选择从商,所幸她也不反感这个。一时静默,她的思绪散开,还是等高中毕业再和爷爷谈论这些,指不定这一世哥哥姐姐他们想法不同呢?
苏景珂看红笺久久不和他说话,撇撇嘴,在画架上放一块贴了新纸的板,自娱自乐地画起来,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阿幕想发呆就发呆吧,指不定是被他的画迷住了,想到这儿,他美滋滋地笑了。
翌日,严玦曦像往常一般时间起了床,边披着外衣,边懒散地往客厅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奶,把杯子的三分二占满,拿可可粉在上面勾了只兔子,她面无表情地把杯子推进微波炉,把吐司放在电饼铛加热,拿了个爱心形的模具摁了一块这个样子的培根铺上去,想了想又取出一瓶蛋黄酱画了一个小一点的爱心在培根上,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踱步进了盥洗室。
一顿符合审美的早餐让严玦曦兴致更高了几分,想着离教授家挺近她也不打算开车,权当饭后散步。
华沐年买了早餐,正气恼着爷爷打赌的时候耍诈害得她输了赌局要下楼买早餐,却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穿花度柳而来,冷白的肤色在日光下泛起些许柔和,一袭浅灰绣花的仿古衣裙勾勒出瘦削的身体轮廓,长发垂至腰际,恍惚间,她以为看见了天上仙。
严玦曦也是诧异,这人,为何盯着她看了许久?抬眸,见小姑娘红衣张扬,容颜娇俏,夏花一样热烈得很。恰好,这里屋宇重重,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有个问路人是正正好的。
“请问。”她走近,掀了掀唇,尽量温声道。说出地址,却见小姑娘眼睛睁得溜圆,带了警惕,“你要去这儿做什么?”“我来教授家看书,小朋友可以帮我指路吗?”
眼前人先是放松得长舒一口气,而后炸毛似的瞪着她,“你才是小朋友,我都十五岁了!”不知怎么,严玦曦做了一个她从未做过的动作,伸出手,生涩地在小姑娘头上揉了揉,“好,我是小朋友,可以给我带路吗?”
华沐年气呼呼地白了她一眼,“走吧,我带你去找老爷子。”这人生得这样好看,怎么尽会惹人生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
进了门,华沐年只对浇花的华教授喊了句,“老爷子,你的客人我帮你领到了。”把早餐往桌上一搁,就上楼了。华教授对严玦曦摆摆手,“随意玩,诺,往里那间屋子,书随便挑着看。”顿了顿又道,“看完也和我聊聊,可怜我老人家,孙女一点儿也不贴心,还是徒弟好。”
严玦曦静静看着教授耍宝,本以为他在学校已经够不正经了,不想在家里更是变本加厉,不过也有趣。打了招呼,她也就去找书看了,屋里一时静默。
昨夜下了一宿的雨,今天早晨泥里的湿气还没散尽,薄底的布鞋踏在地上还能感觉到一股潮气沿着脚底上泛,粘腻又带点缠绵的意味。红笺用过早饭就到了花园,带些子慵懒地靠在秋千上,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一年到头都没个清醒时候,她不由笑了,什么时候她把严珣的惫懒学了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