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周离家出走的第八天,京城下了一场雨。
颐和撑着伞过来找我,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来跟你告别。”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我“啊”了一声,仰起头看向雨幕中的颐和,天阴,遮阳,颐和撑着伞,那地儿黑糊糊的一片。
我喃喃:“你也要走了么?”
颐和的语气向来柔弱,这一次我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决然。
她道:“是。”
“唉……”我叹了口气,知道终是留不住她。
阿周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
京城的灵物,连个别都没来得及给他道。
而我,是见过阿周的最后一人。
那一天,是个阴天。
眼瞧着便要下雨。
然而,第二天,天却又晴了。
等到八天之后,天才把原本应该落的雨给落下来。
阴天和雨天,天上云厚,遮住了太阳。
我们这些附在古物上面的灵物,才能够出来。
阿周虽然活了上万年,不过是凝聚出来的躯体比我们结实了些。
那一天,月华如练,阿周来看我,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之所以说有一搭没一搭,是因为阿周总能把话题带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说着说着,我们便要牛唇不对马嘴。
我为了把话题扯回来,每次都尬得慌。
阿周很不在状态。
当时我便这样觉得。
不过阿周又不跟我说,我也没有多问。
谁还没个心里有事的时候呢?
我们灵物历经了漫长的岁月,见过的事多,心里面藏着的事,自然也就多了。
我有时候见到几百年前的小男孩,再一次经过我身边,想到他今后的命运,我内心当中,都要感慨好一阵子呢。
因而,阿周心不在焉,我聊着聊着,便也懒得去管他。
后来干脆我们两个人……哦,不对,是我们两个灵物,都只照着自己的心意,各顾各的说起了话来。
阿周心里面有事,估计正想找个人抒发。
我心里面又没事,哪里说得过他?
于是说到最后,便只有他一个人在说了。
我兴致缺缺,月光照得我太舒服了。
害得我在一旁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然后,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忽然听到阿周对我说:“小柳儿,我要走了。”
阿周要走了,我总算来了一点儿精神。
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看向阿周,“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于是,我便看到了阿周的身影,在月光下,斑斑驳驳地消失在了原地。
我在心里面觉得:
阿周这一次遇到的事估计不小,连离场的时候,都要搞个这么花里胡哨的招数。
……
然而,在这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周。
颐和过来找我的这天,天毫无征兆地落了雨。
在那之前的晚上,我睡了一个十分舒服的觉。
等到白天,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雨幕当中。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也不小,有风,有点儿凉。
晚上的时候,雨依旧没停。
街边亮起了灯。
我都准备睡觉了,颐和却是这时候过来。
见到我看向她,开口第一句是:“我来跟你告别。”
……
我叹了口气,眼睛闪了闪,对颐和道:“如此的话,祝你一路顺风。”
颐和笑了笑,发出的依旧是那种轻轻浅浅,柔柔弱弱的声音。
我听得一时愣住了心里头想不明白:
阿周在京城待了上万年,说不定人家待得厌烦了,想换个地儿,也就算了。
颐和这样柔柔弱弱,甚少出门的女孩子,怎么也会生出离开的心思呢?
想不懂想不懂……
我摇了摇头。
在我暗自思衬的时候,颐和也跟阿周一样,在夜色当中,化作了一些斑斑驳驳细碎的影子,消失了。
这一次,我不困,自然是看得清楚。
心中在感到奇怪的同时,却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反正人都走了,估计这是他们远距离传送的时候,所用技能留下的影像。
我挠了挠头,抬头看天:
唉,明明这么好的天气,然而我今晚,估计是睡不成一个好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