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皇城
喻鸿泰心如乱麻,不仅是喻景淑顾元昊的死,还有顾甫生突如其来的要求。
但更重要的,是安阳关已破,西南的几个州正自行组织着抵抗,如果不尽快将中央军开拨到前线,只要御林军破了寒谷关,必将势不可挡,直指京师!
喻鸿泰焦急万分,步子也愈发的加快,昨日才放了血,脚下踩得尚不踏实,竟让朝服绊了一个趔趄。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搀住喻鸿泰。
“喻丞相,情况再急,也得注意脚下啊。”
“就不劳烦右丞相您了。”
喻鸿泰站直,拍了拍被搀的那条手臂,又理了理朝服。
说话那人正是当朝右丞相——魏承俞。
“还是快些走吧,皇上应该在殿里等着了。”一人从后方跟上来,站到喻鸿泰身边。
这是当朝御史大夫——褚慮。
正在三人往大殿中赶的同时,皇位之上,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正坐在龙椅上,肥胖的身体扭来扭去。
“赵公公,这里坐着难受,朕要回去。”
“皇上,平日你您不上朝也就算了,奴才自会帮您权衡,可昨日那御林军已经攻破了安阳关,今日您就必须得坐这儿。没有您的指令,谁敢支使那司徒复去打仗呐。”
一个白毛老头靠近小孩儿耳边细着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是总管公公——赵匤延。
“那你替朕,让司徒将军去不就行了?这御林军真不要脸,秀儿姐昨日才答应朕要一同去苑里骑马。”
“皇上,您要娘娘带您去骑马,娘娘也不敢不去啊。她若不肯,杀了便是,天底下的女子都是皇上您的子民,您爱找谁,就找谁。”
“我不要,我就要秀儿姐!”
那小孩儿说道,拿手使劲儿地磕了两下桌子,脸上的肥肉颤了两颤,一下五官扭成一团。
原来是拳头磕到了传国玉玺的尖角上了,指头上破点了皮,流出几滴血。
“哎哟,快叫太医来呐,皇上流血啦。”赵匤延惊叫。
“啊,这……”
朝下的百官面面相觑。
顿时,殿里混做一团,皇上的哭声,赵匤延的叫声,朝下先到的百官们的议论声,嚷成一片。
“何事喧嚣!”
喻鸿泰走进殿里,吵吵嚷嚷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皇上的哭声回荡在梁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魏承俞大惊。
“朕受伤了,今日的朝议由赵公公和三位看着办。还有,让司徒将军带兵,朕封他为护国将军。这是朕说的,赵公公,你帮我看着。”
“谢陛下。”
从队伍中出来一身材魁梧,矮壮坚实之人,朝着龙椅上行一大礼。这是正当朝太尉——司徒复
那小孩儿说完,让几个小太监扶着退下了。
喻鸿泰脸色一黑,正要说点什么,身旁的褚慮小嘘一声,拦住了他。
“咱就长话短说了,御林军破了安阳关的事儿想必都已经知道了,皇上方才也放了话,司徒太尉,您可有所准备?”
“既然是军令,本人自是义不容辞,本以为那顾元昊有多威武,区区十日便被御林军攻破,想来也不过如此。还请褚大夫转告皇上,守城不是本将军的作风。本人愿以这项上人头做保,立下军令状,只求能主动出击,击溃敌军,收复失地!”
喻鸿泰看向褚慮,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褚慮朝着喻鸿泰使了个眼色。
“御林国不宣而战,攻城掠地,残害生灵,使中州颜面尽失,国民积怨已久,正需要好好搓一搓那帮猴兵的锐气。”魏承俞赞同道。
“哈哈哈,还是魏丞相明白。”司徒复大笑。
“此事我会斟酌一二,再向皇上进言。”褚慮道。
“臣以为,中州积弱以久,这几年南有洪讯,北有蝗灾,年初各地瘟疫频发,至今未好,百姓早已叫苦连天。若此时再战,钱、粮、兵、丁难以筹措,只怕会引起民间不满,若是严重了,以下犯上也不是不可能,那东方神教便是个极好的例子。”喻鸿泰道。
“左丞相所说的东方神教不过是个特例而已,不是已经让塔里的人前去肃清了么,这点倒是不用担心。”魏承俞道。
“此事,皇上只是封了司徒太尉为护国将军,便先按皇上说的办。至于是攻是守,日后再议。”褚慮道。
喻鸿泰松了口气。
下了朝,褚慮与喻鸿泰上了同一辆马车。
“方才你为何频频拦我?司徒复那厮不过是个卖肉屠夫,张狂无礼也就罢了,就连魏承俞也一同瞎起哄,真不知那二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喻鸿泰忿忿道。
“话虽是这么说,鸿泰兄,你可知坊间是怎么骂的么?”褚慮道。
“我倒也略有所耳闻。”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有些话,褚某也就直言不讳了。坊间的犯上之言已是不堪入耳。他们骂,背地里骂皇帝,当面里骂咱们,说咱们个个都是窝囊废。年年拿着自己兜里的钱喂到御林国嘴里,到头来招呼都不打,伸嘴说咬就咬,安阳城那么大一座城,说屠便屠了。鸿泰兄,朝上可不是咱能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的地方呀。”
“这个道理我自是知道的。”
喻鸿泰撑着太阳穴,心里闷得慌,把轿帘拉开,路旁的百姓一脸默然地望过来。
喻鸿泰拉上轿帘。
“司徒复是屠夫出身,所以他说错了话百姓也不会拿他怎样。但要是咱们,咱们说错了一句话,老百姓们的唾沫钉子一个个的,是能把咱扎死的。”
喻鸿泰默不作声地听着褚慮说道,昨日轮到自己休沐,噩耗频来,连夜赶回京师,今日又在朝上受气,喻鸿泰感觉自己今晚恐怕还得再放点儿血。
“鸿泰兄,你那里都好,沧州百姓无人不知当朝左丞相喻鸿泰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可你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刚正了。”
“从何时起,刚正不阿倒是成了缺点了?”喻鸿泰不悦。
“刚正自是好的,但凡事前边儿加个过,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喻鸿泰板着脸。
“唉,虽然话是难听,但毕竟是褚某的肺腑之言呐。此外,鸿泰兄,家中可还好?”
“淑儿家里只逃回来一个独子,如今我也只剩下这两个孙子了。”
“唉。”
二人不再说话,马车停到各自在京师的家门口,二人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