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天晚上,小弃照常把饭端到瀑布溪边去吃,她嘀嘀咕咕说着:“映暹你什么时候回来,你骗我,说你会抽空回来做饭给我吃的,我每天吃的都是莺莺姐姐做的,不过今天晚上例外,是梵汐做的。小弃已经不指望你回来做饭吃了,你如果回来,我就做给你吃,我要给你准备下酒菜,花生米你喜欢吗?玉米棒子,烤红薯,别的我不会,相信这几样我能做……”
也许这个晚上注定不那么寻常,就在小弃叨咕了这些后,周围的萤虫渐渐朝她聚了过来,直到清晰地在她面前排出文字来,她才察觉异常。那些文字告诉她,明晚归,她久久克制着心头的喜悦,一路念着:“映暹明天回,映暹明天回……”回了采仙舍,平静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人。
灭幻心弦一松,想,映暹前辈总算要回了,这已经是他们到采仙舍的十多天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小丢异常振奋,毕竟好奇得太久了,终于要见到那个传闻中最厉害的神仙了。
路娜贝莎自然是夙愿得偿般显得最开心不过,但她忽然不理解,问灭幻:“映暹前辈去哪了?”
灭幻说:“你关心他从哪回来?”
贝莎点头。
灭幻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想。”
在映暹即要回来的欢喜气氛的萦绕下,大家这个晚上在旷野上停留的时间比较长,都是因为兴致太好,全无睡意。梵汐缠着小弃说话,觉得她连师父什么时候回都第一时间知道,太让他这个做徒弟的没面子了,就跟她争论起了师父更在乎谁的问题。
“以我对我那个师父的了解,他现在关心你只不过是出于他济世救俗的广博胸怀。虽然他总说不可逆天改意,但碰上这种救人的事吧,也就说说而已,该救的还得救。你就是他现在要救的一条命,想想连神仙都不管你死活,你该多凄凉,所以他避免了这种事情。”
小弃斜眼一瞅他,要不是定力好,早被他气吐血了。
谁来收了他,管管他呀!他竟然跟她说这些,还真是肆无忌惮诶!她克制了自己许久后语气平和地说:“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师父就是对我好,他不在乎你才是真的,你老是背着他讲他的坏话,你这样的徒弟一点都不称他心。”
“你就别跟我比了,我师父毕竟是我师父,我不称他心谁跟你说的?我相信我师父是不会屑于这么说的,一定是你臆测的。如果真要谈在乎,我奉劝你还是别自作多情,我师父他其实谁也不在乎,以我对他的了解……”
小弃听到这里不得不打断他,深一提气说:“闭嘴你,你根本不了解他……”
梵汐也打断她:“我跟他十几年的师徒情分你要跟我比了解吗?”
小弃就沉默了良久,她差点发火了,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在这里刺激她吧,而梵汐是不是有意的?她挥一挥衣袖就走,忽然又收住脚步,扭头轻轻对梵汐说:“你等着,我会让你师父教训你的。你差点把我气吐血了。”
梵汐这才翻然悔悟般连忙只差不抱着她的脚求原谅了,拖住她抱歉地说:“算了算了,刚才算我胡说,我忘了你现在……”
“你根本就是存心。”小弃一面要往前走一面被梵汐拖着不放。
“不,我不存心,我真的是忘了……”
两人纠缠了半天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的小弃几乎一门心思扑在了给映暹准备下酒菜的事情上,她亲自在厨房里忙碌,煮一碟亲手剥出的调味花生米,煮四个玉米棒子,烤四个红薯,并在灭幻的提议下,还将烧制一只肥禽。
花生米做好后,灭幻巧言阻止了她自尝味道的念头,并代尝了一粒骗她说,太美味了,量太少,也许映暹前辈会嫌不够,叫她别尝,认为尝一粒少一粒。
小弃心情大好,之后就将彻底被烤成了焦炭般的失败红薯交给灭幻说让他拿去给小丢吃,别浪费。并在他的建议下准备用温火慢烤重新来过。玉米煮好后小弃捞起一个尝了一尝,自觉香嫩后才起锅,然后想心思调了一碗味料刷在玉米棒上,这样玉米就被她毁了。
厨房就差不多是被小弃给独占了,并且她为了让映暹只能够吃到她的食物,不让其他人下厨,最后是在路娜贝莎苦口婆心的说劝下,才勉强同意她为其他人准备晚餐的。但说好,贝莎做的绝不能给映暹尝,映暹只能吃她做的,并且她做的也绝不给映暹和自己以外的人吃,如此大家反而放心了。
到了晚前,映暹很准时出现了,所有人都守在院子里亲见他那一袭淡淡紫雪流披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拎着他从瀑布山上带回的几只稀有猎物,他原来是有打算给大家做晚饭的。
梵汐第一个迎上去并从他手里接过猎物显得恭顺体贴仿佛从没有悖逆过他。
路娜贝莎激动得整个人拘谨起来,手交叠在身前,上身笔挺挺,那双眼睛喜悦至极地望着他。
莺莺是已经呆若木鸡了的,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位传说中梵汐的师父竟然是……是这样的,莺莺谁也没告诉,她遇见过一位穿流披的路人。那还是在万家的时候,也就在初次遇见小弃的当天,几乎是才送走了因苏拉跳墙伤了腿而滞留万家的小弃就撞见了他。他在她出门去给万金送饭的途中忽然冒出来,莺莺感到突然是因为在想小弃的事,而他不算突然地提醒了她一句小心避免了她撞树。之后就仿佛理所当然地说起话来,莺莺对他的装束好奇,对惟一给人瞧见的那双眼睛好奇,他谈吐里的气质和足以表达一切的眼睛把他的外表虚化了,又着实遮了起来不给人看。莺莺起初在意,后来便不在意了,跟他一路走一路聊,相谈甚欢,直至公府附近方散。他不透露姓名,只说自己是教书先生。现在看来他的确身为人师不算说谎。可他为什么蓄意接近又只如昙花一现在莺莺的生命里刻下绚烂?莺莺感到莫名其妙那之后期待了数回,也再没遇到过他,可对他的回味却如心中的小秘密保留至今。如今看到他和小弃相熟的情景,再联想他神仙的身份,当时的疑惑已解了一半。
“莺莺姑娘。”他还记得她,莺莺惊讶不已。当他走过来被大家围住的时候他还特意拨出注意力来朝她看了看。
莺莺顿时由木讷变得欢喜,但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是冲他笑了又笑。
“你可算来了,你干嘛要骗我说你会抽空下来给我们做饭吃。”小弃说着话跟他一起进了屋,其他人都插不上话,眼看映暹被她独占。
“为了让你有所牵挂,不至于无聊啊?”映暹半真半假说着这话。
听声音清爽明亮,是个十足的年轻人,对于初次接触映暹的小丢和路娜贝莎来说这可是极为新鲜的,并且她们很快就理解了小弃跟他说话的那平辈气氛。
“你骗人还这么有道理。”小弃小声道,怕动情绪。
“我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絮絮叨叨催我下山。”
“你就是这样下山的。”小弃难以克制和他说话时的喜悦,险些笑了出来,那表情一收一放的,略略挣扎。
映暹在厅子里坐下,小弃便挨着他坐下,其他人也随意围在一旁。映暹一看他们,故作不解地问:“我好看吗?”
梵汐马上说:“当然,除了我,您最好看。”然后在师父一看过来时,他本能地就往外跑了。
映暹怔住,其他人除了小弃,都憋在心里笑。
“师父的眼神真可怕啊。”梵汐跑出来后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