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穿起了华衣贵服,他的容貌和气质像是终于被放进了一个与之匹配的盒子里。但是他去讨好小弃,围绕她打转的时候,同样也围绕小弃打转的伊方取笑他是爆发户,而且话里带刺地提醒他那身行头是用卖小鼓的钱换的。在小天要被激怒时猛地提醒:“小弃姑娘不能受一丁点刺激,注意温和。”
小弃支着画架在户外草坪上画画,昭信在帮她调配颜料。伊方和小天像卫兵一样守在她两侧。伊方照常拎着茶壶,而且换热水换得很勤,他手里就是刚换的一壶热茶。小天手里骨碌着两个琉璃球,那是他妹妹硬要他拿着显贵气的,他那双眼睛朝上看着,显得有够压抑人。这时伊方朝小弃凑上去轻轻说:“小弃姑娘,你不是答应过要帮我画像吗?”
过了一会儿,小弃才一抬头,朝伊方那热切期待的模样望着说:“你是第九漂亮,你前面还有五个人。”
额?第九?伊方怔了怔。
小弃继续数着稚齿说:“我把你们的漂亮排名了。”
倒,伊方脸色略堵地说:“我怎么排那么后,你是不是搞错了。”
昭信胸口一抬吸了口气,有点厌烦地余光一瞥伊方。
“那我排第几。”小天这时像幽灵似的没声没息凑了过来,那冷淡又显得有点认真的口气挺逗。
小弃朝他看着,半晌后说:“我可以把你排到第六。
“你是根据什么排的?”伊方替自己不服。
“漂亮啊,不是说了吗。”
“他第六?我第九?”
“你现在第十了。”
伊方沉默了一晌,忽地又说:“是男女混排的吗?”
“是分开排的。”小弃颇有耐心地答。
“你能把排名写一份,写在纸上,我想知道我到底被哪些人给比下去了。”
昭信无奈地感到一丝好笑,嘴角扬了扬。他转头看着小弃,感兴趣她的每个举动,她正低下头去把排名列在一张空白的画纸上,她写的第一个名字是映暹,那手微微抖了抖,很慢,很克制。
伊方见排第一的竟然是师父,嘿嘿笑了。
第二竟然是昭信,昭信心里笑了。而伊方将他端详了数遍,一指画纸上的排名问他:“你是这个昭信吧。”昭信那双蓝澈得冷清的眼睛朝他掀了一掀,略不悦,并不搭理他。
由于昭信排第二,便显示小弃写的这份排名不怎么客观。但是伊方还是颇有兴致地把她写的排名拿给所有人看。梵汐在看了后愣了,空信乐了,因为他竟然排第三,而梵汐榜上无名。
“哥,我觉得她排得很有道理,你跟我长得这么像,她要是把你也写上去,啊!”梵汐很准地让他在顿句的时候挨了一拳,正中鼻面,但空信还是坚持捂着鼻子说完了:“那就等于搞重复了!”
幽涧拿着排名卷同狄撒一起凑头看,叹:“哎,看看,惭愧,我们后辈都排在后面,连灭幻都是勉强靠着和小丢的关系被写进前五的。”
狄撒讽讽一笑,幽涧只手托腮盯着排名又说:“我排在你后头。”透着不解的意味。
狄撒便瞅着他说:“不应该吗?”
幽涧以示妥协地冲他一笑,转开话题:“你说是不是修行越高,长相就越超凡。好像我们后辈中没有特别能赛过前辈的。”他就开始在脑子里盘点诸仙的长相了,忽然说:“盘瑟扑和他徒弟太拖后腿了。”
小弃竟然答应了小天直白的请求:“我要娶你。”
她说:“好啊,只要老祖宗同意把我嫁你。”
她一向听人把映暹比作老人家都会不满指正:“他哪里老,他一点都不老。”现在却公然称他老祖宗,显示他可以为自己作主,甚至能为整个宅子里的人作主。
映暹在一听小天到自己面前说的这番话:“小弃姑娘让我求得你的同意,把她嫁给我。”就知道那丫头在拿这事寻开心,偏偏她又不能开心,那就是逗他玩呢。把终身大事交给他作主,如果他感到为难,那就正中她的意,如果他盛怒轰走小天,斥骂他痴心妄想,像对待情敌一样,小弃必会乐得睡不着,而一乐就要触犯血咒,吐血。所以出于不伤害小弃的考虑,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小天提出那种事情的反感,也没有显得为难,那不会是他,因为他的脑子永远灵光得不容许他为任何事徘徊。
他马上就想到了完美的应对,对小天说:“你真想娶她?”
“是的。”小天那张俊俏丰满的脸上露着显然的自大,又多么无知。
“这姑娘很抢手,你要有理由说服我把她配给你。”
“她说只要你同意,她肯定是中意我的。”
“这样就够了吗?”
“你想怎样。”他那无所畏惧是发自厚重的内在,眼睛定定看人,却不呆板。
“我给你三项考验,如果你通过了,就可以娶小弃姑娘。”映暹自在地说,偏一偏脑袋,眼睛大大地看人,勾起嘴角,但浓密的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的这点小动作。
“好。”小天平稳地应道。
昭信表情怔愣着,在小弃旁边出神。难道小弃不是许给自己了吗?怎么又要另许他人了?跟他的婚事不了了之,他可以忍受,但现在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她要接受小天的追求了。他气坏了,但他不是气小弃,他压根没想过这事是小弃的轻率,而是一股脑的,账全算在映暹头上。
他早就对他不满了,如今只是点了根导火索,膨!炸了。昭信这个闷油瓶,第一次像主动挑事似的,飒飒冲到映暹面前,也不管他是采仙们人人敬重的老前辈,那胡子有多深,形象有多伟岸,雪白亮眼,明耀得一度让他感佩过,大声说:“你果然像小弃说的,孩子一样!你凭什么替她作主婚事!”
映暹对恼怒状的昭信感到诧异极了,怔怔问:“不是她请我给她作主么?”
“所以你就把她随便丢给男人抢来抢去!”昭信气得身子在抖,他那尽管冷淡却常常给人温暖感觉的形象暂时消失了。
“我把她……”映暹甚是无辜地才说到这里,昭信就截断他:“你除了救她命让人感激,你哪点配叫人尊敬!你是神仙,却为老不尊!调教的徒弟,像痞子无赖一样!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她做了什么?如果没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神仙,她根本不会卷进这些事!你还要带她走!你能保证她完好吗!你给她灌了什么药,她为什么非你不可!离你就不能活!”
说着说着,昭信眼泪都飞出来了。他是最先到小弃身边的,却渐渐变得空气一样。他如今很清楚映暹对于小弃的意义,他也知道她的心空了才会交给他,满的时候就全是那个人,连承诺嫁他的话都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到底把她当什么?她又把你当什么……”昭信沉下头去抑制不断流出的眼泪,那辛酸,仿佛几生几世了,追逐一个早已心有所属的人。
映暹眼里满是感叹,看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可怜昭信,他是同情他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他的两个敏事的徒弟急跑来说:“师父,师父,你欺负人家了?”
映暹“啪啪”挥手把两人的脑袋拍到一边,望着昭信那颗沉下去的脑袋说:“希望你先冷静,你冲我发火发泄要是没够,你就继续。你心里的郁屈,重得都快压到小弃了。你很清楚,我是像你一样在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你之所以怨我是因为我能做的比你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