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暹?”大约两刻时后,元奴达契和映暹碰面了。他不等他把小弃安顿一下,就拖着他往岭上一处高地走去。余下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处理吧。
“映暹?”元奴达契许久都只会说这两个字,而且是询问的语气。
终于映暹说:“是我。”
“你看见我不吃惊啊。”元奴达契敏感到什么,一露狐疑。
“我是真忘了,不是装的。”映暹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什么。
“你是装的。”
“我不是,我装什么了?”
元奴达契沉静了一晌,雪岭上两人披光的身影分明得很,元奴达契矮他少许,头是撅着的,蓦地扭了扭开头去说:“你知道我多想揍你吗?”
“你们一个个苏灵了,不尊重我就算了……”映暹才说到这就被他雨点一样挥来的拳头打断了。
元奴达契狠揍他,边骂:“你你你!小子害惨我了!我一苏灵就得战斗!你是这么照料我的吗?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为了女人不顾兄弟!不顾大家生死,昂?”说到这里元奴达契因为扑空了一拳停下来,喘了会气指着他须发零乱的样子问:“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很奇怪,映暹觉得只有熟透了的关系才经得起这样的拳头和责骂。元奴达契说得没错,他们是兄弟,他总算得着了一个兄弟,是可以为他解释更多疑惑的兄弟。他先供他发泄,再和他叙旧。叙旧之前要解释给他听:“我忘了是因为我中了一种咒。我这副模样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猜是为圣烟急成这样的。”元奴达契往雪地一坐下,轻爽说。
“怎么你们都这么说?”映暹也坐下,和他屈膝相向。
“那就是事实了。”
“但我觉得,因为我最了解嘛,你们都只是妄测。我的胡子刀剪不断,生撕也撕不下来,用法术也变不走。倒像是,也被施了一种法咒。”
元奴达契定视了他一两秒,“让我试试。”就要伸手去拉他胡子。
映暹躲了一躲,短短的接触已经了然他的品性,是个损招很多的人。
“我蛮欣赏你的个性。”映暹护着身前的胡子说,“可以跟我说说,我究竟怎么害惨你了吗?”
“映暹,你太无知了。”
“不知者无罪。”
“但可恨的是,你还和从前一样,这么贫嘴。”他是一副伤心谴责的语气,但仅仅是语气。
“不会,我哪有你贫。”
“你看,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说正经的,我怎么害惨你了。”
元奴达契瞪眼很生气的样子,垂了垂头,立一根手指,隔空点着他的胸口无奈说:“你看,既然已经给我和青回仙子办婚了,干嘛——不让我们洞完房你再……”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声音发笑,映暹也笑了,着实为他一本正经胡闹的样子感到好笑。
后面元奴达契就省了,只是说:“你知道的。”
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厉害啊,我都不用跟你讲,你都知道。”映暹也学着他打哑谜。
“青回仙子呢?”元奴达契悄声问,怕别人听到似的。事实上放眼岭上,谁敢来偷听他们讲话。
“有谁知道她死了?”映暹淡淡问。
“没有啊?除了我。”
“我用物幻术把她藏起来了,就在这山上,你自己找。”映暹说完一起身。
“你小子还是这么故弄玄虚啊!”元奴达契感慨着起身一抓他肩膀。两人就邀着肩往红木房子走回去了。
谁也不知道莺莺死过一回,莺莺自己都不知道。
映暹对这次事故的解释是:“灭幻你猜得没错,狡诈的夏丙基,太阴险了,他竟然变成我。我只是去拦梵汐,让他别走,他执意不肯回来,我送了他很远……”
“他为什么要走!”小丢蓦地出声打断。
映暹就定视着她了,动情语气静静说:“他不想留在这里,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我呢?我不值得他留恋?”空信气得直喘。
“他接受你这个小弟,就表示他愿意为你留下?”
“师父……”空信就轻轻靠过去,靠在他肩头,求安慰。
小丢仿佛看见皑皑雪岭上,梵汐的身影渐行渐远的情形。她盯着虚无前面,许久都不回神。灭幻看着她,忽然一看映暹,总觉得哪里不对。
“映暹前辈,”在人都散去后灭幻问他,“您早知道梵汐要走是吧?”
假映暹回归喜宴前,真映暹跟梵汐说的那话,你还在这里,没有抛下大家,说明你并不可能成为敌人,我们会给你时间,成为朋友。现在梵汐走了,说明不是朋友了。稍后映暹安慰灭幻时,灭幻说,你会心里装着一个人,却接受另一个人吗?小丢不会的。
映暹说,那就让她不装着。
他实现了这话。
灭幻简直要以为梵汐是他赶走的了。
他给小丢一颗仙药,说是仙药的东西,让她服下。
“你会忘了你不想记得的人。”
小丢感激地看他,忽然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心思的,难道她的心思人尽皆知?
“你把自己许给灭幻,不要忘了。”映暹在她服下药时静静凝视她说,那像一句咒语,在小丢忘了她想忘的人后,她尤其记住了这点。
“映暹前辈,你不用这么帮我。”灭幻在暗处留意着这一切,他高兴不起来,跑去跟映暹说。
他笑得很异样:“谁帮你了?这是什么时候,你以为有工夫谈儿女私情?我让小丢忘了,是不想她既影响你,也牵连梵汐。”
“他不是走了吗?”灭幻忽然有所怀疑。
“他是走了啊。万一他还回来呢?他说不定只是为了逃避小丢。如果小丢忘了,他回来看到了,或者在很远的地方感应到了,就不用逃避了。那样,我们岂不是挽回一个朋友?”映暹说得煞有其事。
然而灭幻总感觉……有点扯。
“你好像很清楚他的心思。”灭幻只好说。
“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想稳定军心。”映暹这么说就转身离开了。
灭幻感叹,真不容易,他自己身上问题够多了,还能讲出这么理智无私的话。哎,他是谁呢?像光照亮前方,大家心里的启明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