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过了。
天气一天暖似一天,小院里的桃花开了,茶花也开了,一片难得的春和景明气象。
天宇和天思天天不是跟着朱鸿礼念书,就是跟着王重明习武。天思读书不上心,习武倒能吃得下苦。
王重明在朱鸿礼的院子里扎了一圈高高低低的马桩,督促他们天天蹲马桩。
天思不喜欢蹲马桩,她最想学的是王重明的轻功,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三十六计里,走为上,能跑命才是最重要的。
王重明才不管她喜不喜欢,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既做了他的徒弟,当然就要听他师傅的调教。
天宇和天思苦不堪言。却只能咬牙坚持着。
骆老爷也没闲着,在凤翔银饰旁边顶下了一间店面,做江南丝绸和茶叶生意。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在长安遇见石敬瑭的人不是好事。可要说这是坏事,坏在哪呢?他也说不出来。心里有心事,这心事像块大石头,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好几次,他想带着天宇去李府拜见李大人,有一次甚至出了门,上了车,走到了朱雀大街,还是在铺子门口下车,进了铺子。
惊蛰夜里,一夜惊雷,一夜风雨。
雷声滚滚,风雨交加,这一夜,无数人的命运被改变,很多人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骆老爷到了中午,才知道李将军谋反被明宗镇压的消息。
他担忧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家主在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就已经料到了吧。
雨还在下,他冲进雨中,长跪不起,眼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湿透了全身。
他还是辜负了飞虎将军,没有保护好家主。
他抱着天宇,失声痛哭。
天宇瞪着懵懂的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重明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
朱鸿礼叹口气,悠悠吐出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天思知道发生了大事,这大事和天宇有关,但她不敢深想。
她见到李大人,李大人并没有将她交出去,而是将她交给了骆老爷。
骆老爷以前是李掌柜,带着她和天宇出来,变成了骆先生,这不是隐名埋姓是什么?
李家十三太保中,大名鼎鼎的飞虎将军本姓骆,骆先生和骆天宇的骆和飞虎将军的骆,是同一个骆吗?
她直觉这其中有某种联系。
现在骆老爷痛哭流涕,必定是那李大人出了大事。
李将军和李大人什么关系?李大人和骆老爷什么关系?不仅仅是东家和伙计吧?天宇和骆老爷什么关系?他们真的是父子吗?天宇和李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她小小的脑袋有点晕,理不清这许多关系中的真实关系。
她看着骆老爷带着天宇,在雨中对着城东的方向,叩了几个响头,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走进雨中,跪在地上,她也学着天宇,叩了三个响头。
三天后,骆老爷才打听到确切的消息。长安李府也在同一天夜里被石敬瑭派来的人拿下,府里所有人,包括伙计丫鬟厨子,无一幸免,统统被押到了洛阳。
李大人在他们破门而入之时,咬毒自尽。
这一天迟早要来,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天,也等待了很多天。
一朝君子一朝臣,这道理他懂。
侧卧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道理他也懂。
既然一切早已注定,那就来得痛快些。
天思只觉恐怖,皇家的无情,她第一次亲见。
皇位的争斗,果然是血雨腥风。
通往那把龙椅的路,血流成河,埋葬着多少人啊!
她上前抱住天宇,现在,天宇和她一样,他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不对,他们的爹是骆老爷。
这一刻,她觉得她无比幸福,他们有骆老爷,有朱先生,有王师傅。他们来自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地方,却因着命运的某种机缘,得以相聚在同一个屋檐下。
从此,她不再是王一梦,世间再无王一梦。她是骆天思,纵有深仇大恨,却不知找谁报仇、现在也无力报仇的骆天思。
不能报仇,可以报恩,这些人,不是她的亲人,胜似她的亲人,等她长大了,有力量保护他们了,她就可以报恩。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很强的责任感,也许在现代,她是独立的自由女性。即使穿到了古代,这种独立和责任感依然强烈。
古代不也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吗?她才不要学那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要好好学习,好好练功,学成文武艺,不是要卖给帝王家,是为了保护她的亲人。帝王家太可怕了,她还是躲远一点吧。
这一场变故,民间纷纷扬扬了很久,直到立秋,才慢慢平息。
新皇却慢慢赢得了天下的民心。相比较于庄宗迷戏子,宠宦官,杀戮功臣,横征暴敛,贪图享受,醉生梦死,明宗算得上开明皇帝,他政治清明,杀贪腐,褒廉吏,罢宫人、除伶宦,废内库,注意民间疾苦,让人民休养生息,社会很快稳定下来,人民也开始安居乐业,出现了五代十国时期少有的祥和局面。
天思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回去的,没有那么浓烈的君臣思想,在她看来,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他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但明宗除异已镇压李将军,手段残忍,也实在让她无法喜欢。
她记得没过多少年,又换了天下。
在她看来,这段天下不太平的五代十国史,就是几个老流氓打架,今天你打过来,明天我打过去,打来打去,就为了那个皇位,谁的拳头硬,谁就当老大。如果她有超能力让历史改变,就好了!
她想起一部韩国电视剧,《来自星星的你》,那里面的男主人公就是一个具有超能力的人,能让时间停止甚至倒流。
如果她有超能力,能让时间倒流,能改变事物的发生,她一定要倒流回到惊蛰之前,让唐明宗改变主意,留下李将军。这样,李大人也不必被牵连,不会咬毒自杀。天宇也不会失去父亲。
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