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利维坦先驱报》,《自由帝都报》,《帝都邮报》,《圣主福音报》。两令一份!两令一份!先生,来一份吧?像您这样的体面人一定需要的。”
年轻的报童仰头看着面前一身黑色礼服的黯先生,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微笑。
“报纸?”黯先生愣了一下:“多少钱?”
“两令一份,先生。”
“给我一份《利维坦先驱报》好了。”
“好的先生,您的报纸。”
黯先生将报纸夹在腋下,伸手入怀去摸钱,但摸来摸去,他发现自己兜里最小面额的也是一枚价值20令的银币。
“喏。”黯先生把银币放在报童手里。
但报童看着银币却垮了脸:“对不起,先生,我,我找不开。”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笔买卖。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买卖八成是吹了。
黯先生看着报童,摇摇头:“算了,不用找了。”
说着,黯先生就把银币丢到报童装报纸的斜挎包里,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
他没走两步,突然被报童叫住。
“怎么了?”黯先生停下脚步。
“这,这个给你。”报童双手接着一张纸片:“我现在只有这个了,请,请别嫌弃。”
黯先生眉头一皱,接过纸片,拿到手里一看。
是一张彩票。
“那,那个我就在这一带卖报纸。以后,您,您想卖报纸都可以找我,不要钱!”说着,报童一躬鞠到底。
黯先生撇撇嘴,把彩票揣进裤兜里:“我知道了。”
“唉?”报童抬起头,此时黯先生已经走远。
沿着人行道一路向西,黯先生来到一处独栋民宅前,推开门,将外套帽子挂在衣架上,夹着报纸进入客厅。
在那里,伦道夫·卡特正在给关着路易斯的铁笼子加锁。
“她又要逃了?”黯先生问。
“是。”伦道夫·卡特说:“不知道为什么。”
“没用的。”这时黯先生突然说道。
“什么?”伦道夫诧异地抬头问。
黯先生坐到沙发上,敲着腿,拿起报纸:“我是说,单纯上锁是没用的。”
“为什么。”
“这个笼子关不住她。”黯先生展开报纸:“我说过,现在的路易斯并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伦道夫转头看向笼子里双手把着铁栏杆,一副咬牙切齿模样的路易斯。此时的女孩完全没有他记忆中的温婉,反而更像是笼子里的困兽。
“我说过很多次了。”黯先生说:“她是你主观的投影,而不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所以她会成为现在这样,你更应该问问你自己。”
伦道夫看着笼子里的女儿,眼神一暗,但很快他又抬起头,对黯先生说道:“只要能看到她,怎样都好。”
“那我管不着。”黯先生看着报纸上的连载小说:“你只要把发条核心给我,咱们怎么都好说。”
“我知道。”伦道夫站起身,也找了个沙发坐下:“很快就能完成,你不用担心。”说着,他也拿起一张报纸,读了起来。
在报纸的头版,清晰地写着一行大字:“跳蚤巷突遭大火,上千人无家可归。”
“黯先生。”伦道夫指着版头:“跳蚤巷,这不是我家么?”
“是啊。”黯先生说:“不意外,大概率是咱们事先的布置生效了。不过可笑的是,明明死了人,但这些贵族老爷却连说都不敢说。”
“在跳蚤巷,老鼠巷那种地方。死人跟死一只苍蝇一样常见。”伦道夫夹起一块方糖放进茶杯里。
黯先生摇头:“死的不是跳蚤巷的。是那帮人的。”
“就是那个什么‘净尘机关’?”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当时那种情况,被血脂虫寄生的,只可能是他们的人。”
伦道夫若有所思:“包庇乔伊特那个混蛋的就是他们?”
“嗯。”黯先生放下报纸:“乔伊特现在肯定就在他们的老鼠洞里。不过说起来你那天运气也真不好,居然会碰到他们。否则,路易斯早成功了。”说完,他看向铁笼。铁笼里的路易斯就好像是听懂了这句话,突然开始狂暴起来。抓着铁栏杆开始用力摇晃,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说到这里,伦道夫突然陷入沉默,他用调羹不停的搅动茶杯,哪怕里面的糖块已经融化的无影无踪,过了许久,他忽然抬起头:“乔伊特跑不了的。我迟早要解决他。”
黯先生放下报纸,看着伦道夫,问:“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什么事?”
“你确定是乔伊特害死了路易斯的?”
“嗯。”伦道夫点点头:“路易斯自小身体就不好,这些年情况愈发糟糕。到今年四月的时候病情彻底恶化。为了给路易斯治病,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卖掉自己的祖屋,把店搬到跳蚤巷的那栋房子里。一开始乔伊特是路易斯的主治医师。曾经好几次将露易丝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所以一开始,我是非常,非常感激他的。”
“那后来怎么成了这样?”
伦道夫叹了口气:“那天是八月十四日。恩慈山医院突然通知我要交钱,说是住院费要涨价。我当时一贫如洗,身上只有二十令。那还是我下个月用来吃饭的。所以我就去找乔伊特,跟他商量能不能宽限几天,等我筹到钱就一起补上。”
“他没同意?”
“嗯。”伦道夫点头:“我还没说明来意,他就大吼着让我滚。并且让人把我赶出去。”
“那露易丝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伦道夫放下调羹:“就在那天晚上,露易丝急症发作。而这个乔伊特却恰好在那天失手了。时候恩慈山那边的解释是失误。”说到这,他抬起头,看着黯先生:“你说,这可能么?”
“哈。”黯先生不置可否。
伦道夫接着说:“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走遍了利维坦的相关的各个部门,写信,投诉,举报,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呢。”
说完,伦道夫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黯先生摇了摇头:“你放心,从我找到你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小人物了。”
“真的假的?”伦道夫摇摇头:“在你眼里,我估计也就是一枚棋子吧。”
“我不否认。”黯先生说:“不过,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一件事。你完成发条核心所得到的好处,将远超你想象。”
伦道夫略带自嘲地问:“怎样的好处?”
“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处再多,没有龙蛾的口器做卷簧。我就算做出来发条核心了,也就是个废物。”
“材料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黯先生有些不高兴:“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黯先生说着,端起水壶去后屋烧水,回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报纸上有一个豆腐块,上面写着“神诞历五五三年第九期兑奖信息。”
黯先生眉头一皱,想到了什么,手伸进裤兜,取出报童给他的那张彩票。用指甲将上面的灰色涂层刮掉。仔细对照报纸和彩票上的数字。
三等奖,一金克朗。
“有人要走大运了。”黯先生喃喃自语。
一旁的伦道夫愣了一下,抬起头:“怎么了?”
“啊?”黯先生看向伦道夫,摇了摇头:“没什么。”等对方低下头接着喝自己的红茶时,黯先生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啧,可真是够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