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为数不多的女将军,我惊讶地张大嘴道:“岚又国还真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啊。”
江无涯点点头说:“的确,任何年代,男尊女卑都是主流的,不过,偶尔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有出色的实力能和男子平起平坐,比如说你。”
虽然江无涯这一手马屁拍的十分到位,但我此刻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我纠结许久,说:“虽然是君王让我假装成她的孩子,可我冥冥之中还是觉得,我会不会真的是沈家人。”
江无涯闻言,忽然凑近,上下打量我许久,说:“倒也不是没可能,你和她长得的确很像,但我觉得,若她真是你母亲,你当年也不会被国师带回来。”
我疑惑道:“为什么?”
江无涯说:“沈燕芸有多厉害,你根本无法想象,哪怕是现在的国师,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岚又国和平安定了数年。当初你被国师带回来的时候,那些人杀了你的父母,还屠了村子,但若是沈燕芸在,必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我努力回想,的确,印象里的母亲应该是个很温婉的人,和这种雷厉风行的女将军的确不同。
我又问:“那她,究竟为何逃婚呢?”
江无涯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沈燕芸是一个很高傲的女人,对于比自己弱的男人看都不看一眼,甚至有人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要这样孤独终老了。沈冰当初为了取得琴月国宰相的支持,想用沈燕芸去联姻,原本沈燕芸也是答应了的,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同意了。于是结婚前夜,出逃了,从此便一去不复返,多年过去了,始终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哪里,是否还在人世。”
我注视着江无涯的眼睛,说道:“我有三个问题,第一,沈冰为什么想和琴月国联姻?如果只是为了权势,和王族的人联姻不就好了?第二,沈燕芸既然不愿意嫁,以她的能力,也没人能逼她出嫁,她为什么会选择答应,然后逃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三,沈傲风和沈语柔当初是因为沈家人的背叛才死掉的,换言之,是沈家人出卖了他们二人,才换来了如今的地位,那为何还将他二人的排位供奉起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当初的罪行吗?”
江无涯被我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摆了摆手说:“你别着急,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他抬手将我按在一个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对面,才笑着说:“第一,沈家虽然看起来风光,其实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傲风在世的时候,他们风光,现在纵然大家当面都敬重他们,可背地里,还是会骂他们出卖祖先,这也就解决了你第三个问题,正是因为内心的愧疚,所以才要用这种形式主义去堵住悠悠众口,让别人觉得,虽然他们出卖了先祖,但后人却一直供奉先祖,表示他们并没有忘本。然后接着说第一个问题,正式因为大家都不信任他们,觉得他们是背叛的一族,所以,无论如何跟王族联姻,都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唯一的方法,就是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我大惊道,“那不就是,谋朝篡位?”
江无涯说:“也不能算是谋朝篡位吧,论到源头,他们才是正主。也正是如此,才想着和琴月国的权臣联姻,如果当初联姻成功了,恐怕现在这天,是要变上一变了。”
我想到君王的话,问道:“君王说过,沈家是在有了沈随风之后,才开始蠢蠢欲动的。但听你说起来,沈燕芸也是个很强的人,为什么沈冰要用她和亲,而不是作为和沈随风一样的存在。”
江无涯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再强,终归是女人,做不了王。沈随风就不一样了。沈冰为他改名沈随风,有朝一日,他可以打着沈傲风转世的旗号,拥立沈随风为王。”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第二个问题呢?她为什么会先答应,再拒绝?”
江无涯摸着下巴说:“据我的了解,沈燕芸是沈家的旁系,和沈冰并没有直接关系,再加上实力出众,自然不会听命于他,不过,再厉害的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想必沈冰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迫使沈燕芸同意联姻吧。”
我又问:“那为何后来又逃婚呢?”
江无涯说:“总不过就是胁迫的点没有了,所以便一走了之。”
我双手托腮,嘀咕道:“可是,这样强大的人,胁迫点到底是谁呢?”
江无涯笑着说:“这种陈年旧事了,你想她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不想她,那想想我自己吧,我……到底是谁呢……”
江无涯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说:“鱼归就是鱼归,不用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很难受,你不会懂这种感觉,我根本没得选择。”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有更好的选择。”江无涯说,“我知道你急于想要一个身份,但是对你而言,沈家毕竟不是一个好归宿。”
我无聊地望向他,懒洋洋地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一个好归宿?”
江无涯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片刻后绽放一个笑容,说:“以后你会知道的,此时,只需相信我就好。”
我还想继续发问的时候,江熠尘忽然从里面探出头来,说:“父亲既然如此喜欢,倒不如直接娶回来给熠尘做娘亲吧,比起日后让君王随便赐一个人来,熠尘还是更喜欢鱼归娘亲。”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突如其来的童言却让我不由的双颊一红,只盯着地板当没听到,又不知江无涯作何反应,简直是进退两难。
殊不知,江无涯也同样窘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小儿顽劣,你不要放在心上,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着,站起身,习惯性想扯我的衣袖,却不知这一动作有多暧昧。
我尴尬地后退两步,低声说:“不必了,离得也不远,我自己回去。”
我连忙转身,走出江无涯的院子,临走时依稀听到他和江熠尘的对话。
“你看你乱说话,把人吓走了吧?”
“我哪有乱说话,我说的不过都是父亲的心里话,也是我的心里话,若是一定要有娘亲,熠尘希望那个人是她。”
“为什么呢?”
“好看……”
……
我没有听人墙根的习惯,惊魂未定的回到家,久久都未能入睡。
对于江无涯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时时刻刻都想见着他,遇到什么事儿也想告诉他,和他分享,听听他的建议。可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他十分聒噪,倒是扰了自己的清净。
我想这样的感觉,应该不能称之为感情吧。
可是,在夜宴的那一晚,却彻底颠覆了之前的想法。
再见到九公主的时候,是在夜宴上。
她端坐在君王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惹得宫人议论纷纷。
大家都觉得她不过是一个邻国的质子,而且还是战败国,有什么资格得到这样的厚待。
甚至刻意说话大些声,好让她一个字不落的听见。
再看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正襟危坐,面上带着端和的笑容,倒是从容。
言歌从身后走来,拍了我一下,问道:“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指了指九公主,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有如此气度,倒是让人不得不生疑。”
言歌看向九公主的方向,眯着眼睛许久,轻吐一口气,说:“墨羽倾,我倒是早听过这个名字,这孩子向来是比其他小孩懂事听话一些的,只可惜,并不被他们的国君喜欢,也是悲剧。”
我疑惑道:“墨羽倾……师父怎会知道她的呢?”
向来公主都是深居内院,不到出嫁的年纪是不会出来的,连本国的人都未必认得,何况是言歌这样的敌国将领。
言歌说:“早年的时候与她母亲有些交情。”
我疑惑地看着言歌,连公主都不能见到的国家,她一个敌国将领,为何会认识已故的先王后?
我觉得,言歌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说不定还和那先王后有什么纠葛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如此美貌的男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那是种什么感觉?
言歌抬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问:“你在想什么呢,露出这么猥琐的笑容。”
我揉了揉脑袋,笑着说:“哪有猥琐,师父赶紧落座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言歌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无奈地笑了笑便去了自己的位置,我也在宫人的引路下,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我原以为江无涯的官职里带着三,而且家里又是那样一贫如洗的样子,想来定是要和我坐在一起。
谁知道,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在宫人的引路下,坐在了国师右侧的位子上。
我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毫无干劲的人,居然能和国师平起平坐。
我随手拉了个过路的宫人,指着江无涯问道:“他为什么能坐在那里?”
宫人看了一眼我手指的位置,有点不可置信地回头问我:“您说的是哪一位?”
我对上她错愕的眸子,说:“江无涯啊,你不认识?”
宫人连忙伸手捂住我的嘴,并小声说道:“姑娘放肆了,怎可直呼江将军名讳?”
我推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不耐烦道:“为什么不行?我一直都是这样叫的啊,他地位很高吗?”
宫人听到我一直如此的时候,错愕的神情变成了羡慕,小声说:“江将军是将部上三品的官职,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说:“倒是知道,不过……这很高吗?”
小姑娘显然被我的话雷到了,叹了口气说:“武将的官职,最低的是兵部下三品,然后是兵部下二品,下一品,上一品,上二品,上三品。再往上就是将部,也是一样的等级,也就是说,将部上三品,是武将最高的官职了,而且将部上三品历来只有一人,这个人,就是未来的国师啊。”
听到这里,我一口水喷了出来。
一边是现在国师威风凛凛的样子,一边是江无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位置上?
而且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平时和蔼可亲,甚至有些无理取闹的江无涯,居然是这样厉害的人。
宫人连忙拿出手绢为我擦拭,一边又略带嫌弃地说:“姑娘怎能这样失了分寸。”
收拾完毕后便匆匆离开,似乎是怕被我的“失了分寸”所拖累一般。
片刻后,君王至,众人纷纷跪拜后,便都入席。
唯独离君王最近的一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我料想这应该是王后的位置,只因为王后已故,便一直空着。
直到沈冰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我才知道,我又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