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叹了口气,说:“那次暗杀,其实是岚又国给我的任务,虽然信里交代了,让你记住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再暗中分清派别,但我觉得,下达命令的人实在太不了解你了,你根本就记不住。”
被他如此说,我很想反驳,但令人生气的是,他说的竟然都是实话。
鱼的记忆外加脸盲,我还真的不适合来做这样的任务。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国师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算漏了这一点。”
沈随风摇了摇头,说:“你错了,知道国师为什么给你取名鱼归吗?”
看着我茫然的表情,他接着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就跟你差不多。”
我坐在桌子前,气鼓鼓地捧着脸看他,怒道:“什么时候了还人身攻击,先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随风也学着我的样子,坐在对面缓缓说道:“让白殇之杀了司相国。”
我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现在沧澜国三大势力,李将军府,司相国府和王宫,白殇之好不容易娶了司棋,把相国和自己的利益关系牢牢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杀了相国。”
沈随风笑着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相国认为和王族攀了亲,自然觉得大权在握,而白殇之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天下让相国横插一手。水满则溢,相国最终会自取灭亡的,我们要做的,只是单纯的推波助澜。相国一死,白殇之自然孤立无援,李将军届时取而代之也是水到渠成的。”
虽然他似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我依旧一脸茫然,问道:“理论上倒是不错,不过,该如何实践呢?”
沈随风说:“这些我来处理就好,你无需操心。”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
打开门的瞬间,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装扮的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光辉璀璨。
他不够强壮的肩膀上,似乎抗下了千斤的重量。
可是,就在我以为可以躲在他的保护之下高枕无忧的时候,一道圣旨还是将我又一次卷入了这个漩涡。
白殇之的母亲,当今太后,居然亲自下旨让我入宫为妃。
我愤怒地将手中的圣旨撕了个粉碎,怒道:“这个老女人更年期犯了吗?为什么非要揪住我不放?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沈随风叹了口气,捡起地上已经变成碎片的圣旨,说:“手劲儿还挺大,看样子,想让你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
“那我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听到这句不喜欢,沈随风似乎有些欣慰,笑着说:“无妨,太后让你入宫,无非是想用将军府的力量对相国做一个牵制,我给你一味药,若白殇之要留宿,给他吃这个,他便不能碰你。”
我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那是很小很小的丸药,闻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这是什么?”
沈随风说:“这是一种致幻的药物,放在茶水中让他服下,之后他便会和醉酒一般,第二天醒来,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我支支吾吾说:“可若是失败了呢,比如,他没有吃,或者……察觉了……”
沈随风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我不会让他碰到你一下,否则,我会不顾大局,杀了他。”
他说这话的神情温柔极了,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离开的时候,从身上掉落一个小小的卷轴,我捡起,才明白,让我入宫,那是岚又国下达的指令,他,不得不从,我也一样。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李义竟然老泪纵横道:“都怪祖父,没来得及为你找一个良人,就先被白殇之这个混蛋糟蹋了,鱼归,只要你不愿,祖父今日就反了他……”
我连忙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而后,轻轻凑近他身边,说:“祖父莫慌,鱼归此行是在助祖父登上大统,若有朝一日,白殇之下令诛杀相国,请祖父务必举清君侧的大旗,直逼王宫,取而代之。”
这些话都是沈随风教我说的,他总能把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
可是,当我说完转身的瞬间,竟看到李义错愕的神情。
我内心有一丝不忍,我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孙女,却享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保护。
我一直努力,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女是一个乖巧懂事,听话的孩子。而不是一个颇有心思的恶魔。
可这一刻,全盘皆输,李义诧异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就算是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李家。
侧妃没有什么复杂得大婚仪式,甚至都不能从王宫的大门进入,只在快要入夜的时候,由一顶红色的小轿,从王宫的侧门内抬进去,直达白殇之的寝宫。
我坐在软塌之上,嗅着宫殿内的龙涎香,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趁四下无人,我偷偷掀开盖头,四下张望,我猜,沈随风应该就在这附近,他说会守护我的,他一定在。
忽然,白殇之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你在看什么呢?不如说与孤王听听?”
我抬头,对上白殇之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大殿金碧辉煌,想多看两眼。”
白殇之在我身侧坐下,大手一挥,说到:“若鱼归喜欢,孤王这寝宫,日后就改为你的了,只要你想要,只要孤王有,孤王统统给你。”
我冷哼一声,说:“这话君王也曾和司棋说过吧。”
我原本只是想斥责他的见异思迁,没想到这话从嘴中说出来的时候,竟成了吃醋的口吻。
白殇之没有说话,只一味笑眯眯地看着我,这种笑,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连忙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当然,还顺手将沈随风给我的药放了进去,而后递给白殇之,说:“君王忙碌一天了,先喝点茶吧。”
白殇之接过杯子,上下打量一番,眸中含笑,一饮而尽,笑道:“不应该是合卺酒吗?你怎么用茶代替了,如此不解风情。”
我眯着眼睛说:“只有和正宫王后喝,才叫合卺酒,和我算什么。”
白殇之抬手想要解释,但这药的效果实在厉害,刚抬起手,他便向侧面倒了过去。
看到自己今日已经安全了,我乐呵呵地上前,直接把白殇之扔到地上,而后自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谁承想,半夜却被他的梦话声吵醒。
刚开始,他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也没听清,只是饶有兴趣地凑上去。
许久之后,才渐渐听清楚,他断断续续地说:“小棋……小棋……对……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饶有兴趣地盘腿坐在他旁边,听他说了后半宿的梦话。
虽然嘟嘟囔囔很多,但能听清的,也就是什么小棋,对不起,我心里有你,不要走之类的。
我印象里,也就司棋一个人的名字里带棋。
可是白殇之之前明确说过,娶司棋为后,本来就不是他自愿的,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骗我了?
我抬腿踹了他一脚,冷哼道:“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满嘴谎话,哼!”
话音刚落,从天而降一个物什,正砸在我的脑袋上。
我怒极,寻上去,才发现那是一整朵粉色的幽兰花。
同时,房顶之上传来了沈随风幽幽的声音:“也还是有的……”
我指着房顶跳脚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家在房顶偷听,羞不羞你。”
可在此之后,沈随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空荡荡地大殿内回荡着我的声音,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唯独手中的幽兰花无比真实。
我将幽兰花放在床头,又躺在床上,安心的睡去。
我不需要有戒心,不需要时刻保持着在地狱中的那种警惕,因为我知道,沈随风一直在,他定能护我周全。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为什么会寄希望于一个比自己小的人,明明他还是个孩子,明明他也还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对象啊。
迷迷糊糊中,我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猛然睁开眼,就看到白殇之站在床头,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连忙拉紧被子,疑惑道:“你……有什么事?”
白殇之笑着说:“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孤王昨晚掉下床去,你可知道?”
我茫然地摇摇头,说:“我睡觉一向很沉,忘了……嗯,忘了。”
白殇之似乎相信了我的话,随后,又换上一副邪魅的表情,说:“如此说来,昨晚应当是相当激烈了。”
说着,便要来掀我的被子。
我连忙裹着被子缩在床脚,支支吾吾道:“你,你想干嘛?”
白殇之笑着说:“照你的说法,该发生的,昨晚都发生了,你现在怕什么?”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侍者前来禀告:“回禀君王,王后娘娘今日早起便觉得身体不爽,请君王前去看看。”
白殇之这才收了手,问道:“怎么了?”
那人又说:“属下也不知,御医已经都去了,但也没查出个什么病症。”
白殇之一甩衣袖,说:“那孤王便去看看。”
说完便大步走出去。
我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一天熬过去了,但愿他这几日都别来了。
结果是,白殇之的确没来,司棋倒是来了。
两日后,我差了宫人为我拿了许多好吃的,正坐在桌前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司棋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尖酸刻薄的语气依旧中气十足:“妹妹可真是不懂得这王宫里的规矩啊,我在宫内等了妹妹好几日,都不见来,只好自己来了,没想到妹妹竟然过得如此惬意。”
我正在啃一只鸡腿,腾不出手,便连忙舔了舔爪子,疑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要不你也来一只?”
说着,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鸡腿递给司棋。
司棋不接,只气咻咻的坐在我对面,一脸严肃。
旁边的宫女看不下去了,凑到我耳边小声提醒说:“侧妃在入宫承宠的第二天,是要去向王后请安的,而且还要对太后晨昏定省。”
我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免了吧。”
宫女听了我的话吓坏了,连忙小声说:“免不免的,这得王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说了算,您切莫再要这样说话了,不然……”
“不然如何?”
宫女还没来得及解释,司棋接话道:“不然,王后是有权处理不听话的侧妃的。”
看着司棋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心里暗暗不爽,放下手中的鸡腿,有条不紊地擦了擦手,才对上她的眸子,笑道:“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