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丝毫不介意我的失态,反而笑着说:“哀家没有开玩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想你能明白,今天就这样吧,哀家累了,你先回去吧。”
既然别人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继续逗留,于是连忙起身告辞。
“慢着,把这个带上,回去吃。”
太后说着,向外面招呼了宫人进来,宫人的手中拿着一个食篮。
太后说:“这个,看你很爱吃,我让人备了一些,拿去吧。”
看着精致的点心,我不由得在心里给太后竖了个大拇指,连忙吩咐茯苓将篮子拿上,谢恩之后,便欢天喜地往自己的住所走。
好巧不巧的,在半路,又遇到了白殇之。
茯苓显然比我激动,指着白殇之说:“娘娘,快看,君王在那里。”
说着就伸手扶我,似乎是想让我去白殇之那边。
我一脸汗颜,赶忙挣脱茯苓的手,转身就想往相反的方向跑,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要看到我……
可现实就是,你越不想发生什么,那这个事情就越有可能发生。
“鱼归,过来。”
白殇之最终还是在一个回身的时候看到了我。
既然他都已经发话了,我如果不去,似乎是不太礼貌,便只好硬着头皮,转身,一步步挪过去。
步子有多慢,就代表了我心里有多不愿意。
他笑着,大步走过来,说:“孤王难道是老虎吗?为什么你见了就跑。”
我支支吾吾说:“没……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有事情要做,所以……”
他并没有拆穿我的谎言,而是对着茯苓说:“娘娘要做什么,你还不快去。”
茯苓倒是乖觉,连忙松开扶着我的手,回了句“遵命”,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我正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白殇之忽然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我正要挣扎着推开他,他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同时,深沉地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要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不知为何,原本还很排斥的身体,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忽然就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可怜,也许是施舍。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他身高高出我很多,这一抱,相当于将我的整个脸埋在他的肩上,连喘息都变得有些困难。
我好不容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做出逆来顺受的样子。
许久后,他轻声问:“母后和你说什么了?”
我想起太后最后叮嘱的那句话,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要让我亲口把这种话告诉白殇之,那也太羞耻了。
白殇之没有等到我的回答,自己冷笑两声,说:“是不是叮嘱你快点为我开枝散叶?”
我心中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母子连心,白殇之对太后的话了如指掌。不过也说不好是他们二人商量好来算计我的。
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白殇之扶住我的肩膀,认真盯着我的眼睛,问:“那你愿意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太对,这样不是明显在表明自己并不喜欢白殇之吗?随后,又连忙点了点头。
白殇之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
我不敢抬头去直视他的目光,也不敢去想象那目光中带着究竟怎样的目光。
许久之后,白殇之忽然松开我的肩膀,转身,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心里有别人对吧。我调查过你,是因为那个人,你才成了要被岚又国处决的犯人。”
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出那个人,仿佛自己知晓一切的样子,彻底惹怒了我。
我冷笑道:“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入宫,你觉得掌控别人的感觉很好玩吗?白殇之,你这辈子都比不上江无涯。”
我本以为这话激怒他之后,自己会被遣送出宫,谁知,他比我想象得要大度很多。
他笑了笑,说:“我说这些,没有挑衅你的意思,我调查你,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更了解你,仅此而已。新婚那夜,你在酒水中放了药物,我知道,但顺从你的目的,我还是喝了。我昏迷的时间,就等同于将自己的命都交给了你,鱼归,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如果我对你有恶意,如何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你的手上。”
我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才如此的肆意妄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全部看穿了。
内心刹那间就变得不那么坚定了,甚至,还有点心虚。
我忍不住后退两步,双腿本能的想尽快逃离这里,可内心却在一遍遍叮嘱自己,别慌,千万不要慌,一定要稳住……
白殇之继续说:“你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一时半刻还不能接受我,你不希望我碰你,所以这些天我都没去,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如果母后那边给你任何压力,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我有点不解,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让我入宫?”
白殇之转身,神色严肃地说:“为了克制司家的势力,也为了保住我自己一命。”
见我不语,他接着说:“表面上,这个国家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就已经支离破碎了。我表面上是王,实际上,只不过是相国府的木偶罢了,相国府一手遮天,司棋做了王后之后,更是如此。李老将军自痛失爱子之后,便开始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相府没有了制衡,更是变本加厉。若有朝一日,司棋诞下王子,那便是……我的死期。”
虽然白殇之说得情深意切,甚至感觉他的眼泪即将夺眶而出,但我内心的疑问,还是把我泛滥的同情心打消了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反驳说:“你不必假惺惺的骗我,你心里有多爱司棋,你自己已经暴露了。被我下药沉睡的那天晚上,你可是喊了一晚上司棋的名字。”
在听到司棋二字的时候,白殇之明显愣了一下,可随后立马又恢复了冷静。
他苦笑着说:“我爱的那个司棋,已经死了,现在坐在正宫主位上的司棋,是一个眼睛里只有利益、权利和家族的女人,她不是曾经的司棋了。”
我不知道他和司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的表述中大概能猜到,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暗生情愫。
可是后来,在家族和爱情中,司棋选择了家族,从此为家族争权夺利。
于是,二人越走越远。
可是我有点想不通,白殇之既然如此深爱司棋,司棋的位置自然是牢不可破,百年之后,白殇之过世,自然是由他们的儿子来继承王位,那相国又费这么大劲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取而代之?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我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我的脑袋。
白殇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笑着问:“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摸了摸脑袋,思索片刻,抬头看着他说:“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计较得失,既然你很爱司棋,那把王位传给你们的孩子又有什么不可?还是说,你还有别的打算。”
白殇之叹了口气,说:“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以你的小脑袋,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总之,你记住,我和现在的司棋,已经没有半点感情了。”
我砸了砸嘴,说:“男人可真可怕,爱你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不爱的时候,随便说一句没有感情了,就把女人扔在一边。”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个暴栗。
白殇之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笑着说:“谁教你的这些话?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吃痛地揉着脑袋,说:“明明就是你用实际行动教我的啊,说不过就打人,不跟你玩了,再见。”
说着便想走,却被白殇之一把拉住手腕。
他收起笑容,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鱼归,你是第二个让我动心的女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么防备,哪怕给我一个机会也好。”
我笑了笑,把手挣脱出来,转身,认真的看着他说:“你别忘了,我背后也有将军府的势力,如果最后要我在你和祖父之间做选择,对不起,我一定会选择祖父。”
白殇之说:“李将军和相国不一样,他没有那样的野心,如果是你,绝不用做选择。”
我反问道:“所以,你选择我的原因并非喜欢,而是需要我身后将军府的力量。相国蠢蠢欲动,你无力自保,只能拉拢比相国更有实力的将军府。所以无关我这个人,只要是将军府的女人,你都会如此。”
在白殇之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笨笨傻傻,空有一身武力的女人。
或者说,我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可以帮他牵制相国府的工具。
可是,当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说:“我承认,刚开始的确是这样的想法,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完全爱上你了,不管你信不信。不仅仅关乎权利,我是认真的。”
他真挚的眼神注视着我的双眸,眼睛干净的看不出丝毫杂质,无论是江无涯,还是沈随风,在注视我的时候,都有这样的眼睛。
可是,唯独白殇之的眼睛,会让我觉得恐慌和害怕。
它像一汪虽然清澈,但看不见底的泉水,虽然美好,但依旧让人望而却步。
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笑着说:“爱情这东西很纯粹,很干净,但你一开始的手段就已经不干净了。让我入宫,你没有征询我的同意,说明在你心里,其实我们并不是平等的。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今天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立场,我会站在你这边,祖父会站在你这边,将军府也会站在你这边。”
面对我的直白,白殇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为什么?”
我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我总不能说我进宫的目的就是挑起你和相国的不和,让你杀了相国,然后扶持李义上位吧?
我面上不动声色,暗暗思索良久,回答道:“因为,只有你才是能让沧澜国日益强盛的王,你才是能带领沧澜国百姓走向光明的王。若是相国得逞,这里怕是也没有我们将军府的立足之地。无论是我,还是将军府,都将希望寄托于你,只希望你能在霸业得成之后,保留我将军府的百年荣耀。”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感觉自己简直太违心了,好在白殇之并没有看出来。
他十分感动的拉住我的手,向我保证说:“放心吧,鱼归,你要的,我都许你。”
我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手,边走边说:“太后送了我许多糕点,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来找我。”
就这样边说便移动,待我一句话说完,已经离开白殇之很远之外了。
他有点无奈地在原地笑着,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离开的这个事实。
我知道,自从进入王宫一来,沈随风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的,想想自己刚才那一番陈词若是进了他的耳朵,这家伙指不定现在在哪里偷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