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源氏痛苦地大喊,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昏暗无比,脑袋更是沉重,一跳一跳的疼。
璀璨的星光,依稀透过窗户,照在他的床前。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原来只是一场梦……”
源氏打量了四周,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衣服早被汗水湿透。
源氏沉着头,大口地喘息着。
只要一闭上眼,刚才的梦中之景,便立刻浮现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青色的大眼睛,好像还在他的周围。
一时,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他心底蔓延而生,令他不禁后背发凉。
这是人对于黑夜自然而生的恐惧,是写在人类的基因里永远无法被抹去的。
虽是无法被抹去,但是却可以被战胜。
只见,他缓缓沉下头,屏住呼吸,努力集中注意力,接着猛然运气,一双金瞳便立时开启。
“还好……还好……”源氏随即叹道,他的力量还在,还没消失。
只要他还拥有力量,就不会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感到恐惧。
放心之后,源氏便松了一大口气,接着起身下床,将湿透的外衣脱掉,换上一件新的之后,就又躺了回去。
现在,源氏终于冷静下来,没有半点困意,头痛也缓解了些,无聊地凝视着窗外。
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外面依旧是漆黑的夜。
“这一夜可真漫长啊……”
源氏枕着双臂,躺在床上,注视着房顶,小心翼翼地思忖着刚才做的那个噩梦,其中各人物代表的含义。虽然,他不相信梦会给人带来预兆,预示着未来的走向,但是他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现象绝不会毫无联系地就发生,其中必然与现实世界有所相关联。
“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另一个源氏”、“极其丑陋的武士”……
源氏思考着,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联系的是,梦中的那个源氏使用的龙源之力,是他一直想彻底摆脱的,这也是他希望见到流云宗宗主吴敌的目的之一。这些年来,自从获得龙源血脉之后,他隐隐觉得,体内的这股龙源之力似乎有生命,有它自己的想法,有它自己的灵魂,而源氏只是借助了它的力量而已,却无法完全掌控它。甚至,有时候,源氏觉得,自己反而正被这龙源之力所掌控,成为它的傀儡。
谁都不会喜欢这种行尸走肉般的感觉,源氏也不例外。
“这‘另一个源氏’难道就意味着……”源氏沉思道。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光点悄然出现在漆黑的房梁上,出现在源氏的视线中。
红点不时闪烁着,接着逐渐变大,很快就有一颗珍珠般大小,一边长大,一边晃动着。
源氏的注意力便立刻被它吸引住。
“什么东西这是?”源氏好奇。
当红点长到有如一只眼睛那么大的时候,就不再变化了。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接着开始上下跳动,继而左右跳动。
源氏的眼神也跟着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瞅准它的运动规律之后,便按捺不住、摩拳擦掌,正欲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将它一把捉住,谁知,突然它又静止下来。
看样子,它似乎能猜到源氏的心思,敏锐地感受到源氏对他的“不怀好意”。
虽是静止,但也没有静止多久。
接下来,这红色的光点,现在已经是一个光球了,开始做小范围的钟摆运动,来回晃悠。
源氏紧紧地注视了片刻。
不知不觉,一股强烈的困意再次席卷上来,眼睛又酸又涩,一时难以支撑。
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正欲合眼睡去的那一刻,他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这分明是中了催眠术!
大意,真是大意了!
但现在为时已晚,后悔已经来不及。
黑暗之中,蓦然想起一个微弱的声音来:“风道·读心术”。
接着,源氏眼前白光一闪,便失去了意识,昏沉睡去。
昏月西陲,凉风阵阵。
在这万家灯火尽灭的午夜,天地间本该是一片寂静。
然而,一声清脆的琉璃盏被打碎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安静,惊醒了梦中的源氏。
这里是洛阳皇城,而源氏就躺在这宫禁之中。
宫中烛火通明,却了无生气。
大殿、连廊、钟楼、亭台,处处张灯结彩。尤其是那高挂着的红罗锦缎,随风轻轻地飘动,如同一群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少女,即便在这黑夜中,仍遮住它们的轻柔美丽。
今天大周皇帝的大喜之日。
十日前,这场盛大的婚礼就开始了,皇宫被装饰的华丽一新,鼓乐日夜交奏其中,京城内外,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普通百姓,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皇帝的新娘虽不是美若天仙,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但却能够同他心有灵犀,抚慰彼此的灵魂。十八岁那年的那个盛夏午后,一个无心一瞥,让他们两人一见钟情,互相暗定终生。
然而,事与愿违,当时还是身为皇子的皇帝,即便为了爱情再加执着,也终究敌不过一纸诏书,为了政治利益,而被迫娶了另一个女子。
现在,尽管已经有了一个皇后,但他还是执意要娶她。
他现在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大周皇帝,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没有谁再能阻拦他做任何事。一向英明神武的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任性。
未央宫,大殿内,俨然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皇帝,一个是皇后,独不见了新娘。
皇后哭着闹着,指着皇帝破口大骂,完全不顾他是九五至尊的真龙天子。
反观皇帝,他静静地站在那,对皇后的谩骂充耳不闻,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们之间的爱情本来就不存在,确切地说,这只是一个政治交易,若不是当初先皇的一纸诏令,他和她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一番大吵之后,皇帝黯然离去,偌大的宫殿之内,一时只剩下皇后一人。
皇后气的一把抄起身边的琉璃盏,往冰冷的地面上猛摔。
“哗”的一声脆响,琉璃盏随即碎了满地。
“既然如此,你那么狠心,那你也休怪我无情!”
原来,这皇后也不是一般人,她正是靖国公的女儿楚若熙。
大周王朝有三王三公,三王分别是琅玡王、西凉王、燕王,这三王都是皇室宗族,分封在外,守御边疆;三公分别是梁国公、靖国公、文国公,这三公都是当朝最具权势的大家族中人,尤其是靖国公楚振庭,不仅身份显赫、威望极高,拥有食邑万户,而且身兼大周左丞、徐州府兵马都督等职,开府自治,养兵八万,可谓权极一时。
而皇后楚若熙正是楚振庭最疼爱的女儿。
可以说,她是当时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一个女人,无论是谁,都最好不要得罪她,包括皇帝在内。
也正是由于权力在手,她的占有欲变的极其可怕,只要是她得不到的,别人谁都别想得到。
此刻,她的手中就紧握着一枚禁军虎符。
就是这枚虎符,将决定着她与皇帝的未来,也决定着这个国家的未来。
两千西楚精锐三日前就已出发,身着白衣,秘密进入皇都。今晚天色黑了之后,大军就立刻集结,整装待毕。此时此刻,就埋伏在禁宫之外,只等宫门打开。
皇后的泪水直流,身子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她不知道这枚虎符会给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带来怎样的结果,更不知道会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破坏。所以,她恨的心切,同时又怕的要死,一时犹豫,难以决断。
枯黄的烛灯,随风摇曳,飘起的红罗,凌空曼舞,如同向她索命的绳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响起三声独特的鼓号,悠扬而又轻快。
这种鼓号这辈子她只听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她和皇帝结婚的那晚,入洞房前响起的这三声鼓号;而第二次,就是现在。
她知道,那对新人即将入洞房了,无边的恨意,顷刻间完全占据了她的心。
也就在这一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恨你……带着你的新娘一起下地狱吧。”
残月完全被乌云遮住了。
“咔吱……咔吱……咔吱……!”
三重巨大的宫门,缓缓打开,千年的庭院在这一刻失去了最后的保护。
等候多时的西楚军,随即一拥而上。
昔日繁盛强大的大周帝国,自此变成为了过眼云烟。
源氏注视着这一切,脸上不知不觉已有两行清泪。
这个时候的他,年仅五岁,对世事一点不懂,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谁错。
也许本来就没有对错。
……
清晨的阳光直照在他的脸上,将他从梦中唤醒。
在他睁开眼的一刹那,明媚的阳光就将他心头的乌云,一照而散。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同昨夜一样,源氏躺在床上,又抬起头,注视着屋顶,眉头紧锁。好一招“风道·读心术”,竟把他内心埋藏最深、最让他感到痛苦的记忆给挖掘了出来。
是什么人对他施展的催眠读心术?
源氏不知道,也猜不出,但是他很讨厌这种被人近乎强行偷窥的行为,他不喜欢这种被人设计的感觉。
“满城风雨欲来,毕府也非安全之地了。”
源氏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水,随即起床,江都府的战事日渐紧张,他得去帮帮毕正飞,守护这大周最后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