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日后仍旧是他掌勺，便是不用膳又如何？”其中一有些激进的学生如此说道。
李大勺气恼不已，但又因着这些学生不少出自大户人家，而不敢作出何事，亦不敢反驳。
吃的简陋不会让这些学生与家中人谈起，因着他们心中都认定了，读书怎能不吃苦？
便是吃了苦，也只当磨炼心性。
李大勺敢在食材上动手脚，却不敢明面与这些学生有冲突，他认得清自己将会面临何种境地，他可不想因此丢了这份极其有油水的工。
“今日是楚……楚厨娘身子不舒坦，明日便会是她来做吃食。”李大勺赔着笑脸许诺，好不容易方才安抚下了这些学生。
哪儿想到隔天一早，楚亦心便摆明了自己不会再下厨，将李大勺急得团团转。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楚亦心！”李大勺气恼吼道。
楚亦心却冷哼一声，满面嘲讽，“我便是不吃这敬酒了，你当如何予我罚酒？”
本想刺楚亦心几句，可一想到还等着早膳的学生们，李大勺便强迫自己忍了下去，他朝着楚亦心硬是扯出个僵硬万分的笑容，“楚厨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何苦在这等事情上与我这小人产生争执呢？我自知厨艺比不上你，又怎好坐着这位置，将那些……那些猪食不如的东西，端给学子们？”
楚亦心闻言，一挑眉毛，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大勺。
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李大勺怎会如此贬低自己，在他心中，楚亦心连自己的脚趾都不如，又如何担得起这些赞誉？
李大勺在心中不断安抚着自己，事到如今，好汉亦是得低头，他李大勺能屈能伸，怎会败在一个小娘们儿身上？
“楚厨娘，你便发发善心！”李大勺连连祈求，“便饶了我这回吧！”
楚亦心倒不是想饶了李大勺，只是想起李大勺那厨艺，也觉着做出来的吃食难以下咽。
她望了一眼李大勺，抬步便进了灶房。
早膳出自楚亦心的手，有了昨日的李大勺对比，今日学生们对楚亦心的赞誉越发多了。
李大勺硬是听了一早上，心中憋了口恶气，晌午时便只给了楚亦心几袋面粉与一些青菜。
“李帮厨，你这是作何？”楚亦心接过东西，皱着眉便反问。
这李大勺真是阴魂不散，无论何事都上赶着下绊子，似乎不会疲累一般。
这般心胸狭隘的小人，楚亦心倒真没见过几个，李大勺在其中，甚至是拔尖儿的。
“唉，这不是今日去的晚了，买不到新鲜的菜了。”李大勺刻意对着楚亦心哭诉，只是那双绿豆大的眼睛里边，写满了暗爽与得意，“没法子，我怕学生们吃了那些不新鲜的菜啊，肚子不舒坦，到时我可是罪人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楚亦心的讽刺与挖苦，不过仅此程度，还不能够扰乱楚亦心的情绪。
她似笑非笑望着李大勺，口中同样挖苦反击，“今日方才得知，李帮厨这般为学生们着想，先前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李帮厨大人大量，可不要为了这些个小事……做那般见不得人的手脚。自然，李帮厨可不会是如此恶心之人。”
这番还击说的李大勺张着嘴不知如何反驳，此时他也不好朝着楚亦心摆脸色，若是楚亦心不做膳食了，他李大勺便要惹上麻烦。
只好暂且先捧着楚亦心。
见李大勺不回话，楚亦心未曾咄咄逼人，她转身便去灶房忙活了。
面粉与青菜，怎么想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膳食，可那是对李大勺等人而言。
楚亦心骨子里乃是后世之人，这难不倒她。
几个鸡蛋取了出来，蛋清蛋黄分开，楚亦心将面粉倒进木盆中，将蛋黄放进去后水搅拌。
她会让李大勺明白，便是只有面粉与青菜，亦能做出可口美食。
李大勺被挡在灶房之外，楚亦心甚至下手都不要他来打。他倒也乐得清闲，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根稻草，叼在嘴边。
不一会儿，李大勺便睡着了，睡得打呼，口水顺着稻草杆子往下流。
直到一阵香味儿传来，李大勺从梦中惊醒，几步便要进灶房，却被楚亦心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怎么，迫不及待想要帮我？李帮厨真是热心肠。”楚亦心面色冷淡的挖苦几句。
李大勺这时也顾不得其他了，闻着飘来的鸡蛋与面粉的香气，心中似是有猫儿在挠，他将自己那张泛着油光的脸朝楚亦心凑过去，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楚厨娘，你这是做什么好东西？”
“我可做不出好东西。”楚亦心丝毫面子不给，抄起一旁的擀面杖将李大勺吓得连连后退，“似我这般穷苦人家的寡妇，怎会有那般手艺？”
说完，楚亦心便直接关起了灶房的门，将李大勺彻底挡在了门外。
李大勺焦急不已，不断的打转踱步。
比起无法让楚亦心被那些学生厌恶，他更想知道楚亦心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吃食。
活了三十几年年，大大小小的酒楼李大勺不能说都去过，这镇上的却是走了个遍。
这般香的吃食，他从未遇见过。
不仅仅是鸡蛋的味道，还夹杂着面粉，可闻起来比起平日那些食材熟了后的味道，又是不同的。
闻着甜兮兮的，带鸡蛋的香味儿，又夹杂着面粉特有的味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李大勺急得伸手抓了抓脑袋，他跑去找了几块儿石板，垫着从窗户往灶房里看。
可灶房里东西有些杂乱，将楚亦心和灶台遮的严严实实，便连一根儿头发丝都见不着。
等到楚亦心做完了今晚的吃食，将其端到了膳堂，便迎来学生们的惊叹与好奇。
待到学生们吃完，李大勺总算是尝到了楚亦心做的吃食。
这吃食，楚亦心说是名为“蛋糕”，入口时松松软软，咬下没多久，便开始在口中蔓延鸡蛋的香气。
李大勺吃了好些块儿，方才算打住。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巴掌大的面饼，似乎是将那些青菜加在了里面，吃着一股儿菜香，比起甜兮兮的蛋糕，这菜饼的咸香又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这一顿膳食的功夫，李大勺心绪千万变化，看向楚亦心的眼神，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虽说是农家寡妇，可这手艺与新奇的想法，让李大勺想到了不少东西。
若是能将这些手艺给骗到，去给那些大户人家，甚至是高官做主厨……
李大勺光是想，都止不住的流口水。
他打定了主意，要与楚亦心打好关系，将这些个手艺一一骗到手，拿去换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而楚亦心，则是被夫子托师娘带到了跟前。
“不知夫子寻我何事？”楚亦心有些许的紧张，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陈言润，“可是言润出了什么事情？”
“非也非也。”齐有道晃着脑袋否认，随后话题转到了楚亦心所做的吃食上，“陈家小嫂子，我便随我夫人一般唤你。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学到的这些吃食，这般有新意，又美味得紧。”
“不过是小妇人自己私下琢磨的，能合了先生的胃口，倒是有些惶恐。”楚亦心谦虚了几句，口中说着惶恐，态度却落落大方。
齐有道眼中生出一丝欣赏。
似楚亦心这般出自穷苦农家的女子，少有这般气质过人，又懂得礼数，知进退。
不像穷苦农家女子，反而似大家闺秀。
想到陈言润的家世，齐有道觉着楚亦心这般的女子，合适极了。
虽说陈家已是落败了，但那时为国征战的陈家少年郎，现如今还留有不少诗词夸赞。
齐有道亦是从陈言润身上，瞧见了陈家的家教。
“此言差矣。”齐有道如此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的念着些之乎者也。
一旁的师娘哭笑不得，只得与楚亦心致歉，“他便是这般书呆子，若早知将你带来不过说些无关轻重的，我便也不会应下了。”
“无妨。”楚亦心面上带笑，语气轻松。
待到送走了楚亦心，师娘方才上前几步，那知书达理的气质一去不复返，她拽住了齐有道的胡须，“你这个书呆子，分明商议好了将那些话告诉陈家小嫂子，为何临了又变了卦？”
“哎呀，娘子手下留情……”齐有道伸手护着自己的胡须，朝着师娘告饶后，方才说到正题，“此时还不是时候，为夫思来想去，还是再过些时日好。”
闻言，师娘仍旧不满，却只轻哼一声，便松了手，又心疼的急忙替齐有道揉了揉下巴，“这李大勺欺人太甚，若是这次不将他好生收拾了，还不知会对那帮孩子做些何事。”
“娘子所言极是，这李大勺不止贪墨采买食材的银钱，竟还悄悄……”说着，齐有道亦是气恼不已，“这些身外之物暂且不提，他竟用着书院的名头，在外做下那些恶事！为夫定也不会再容他！”
师娘点点头，有些不满道：“你早便该如此了，纵然李大勺身后站着那天王老子，也不应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