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于一炁道观而言并无什么乐趣,无非是年长了一岁,还有那万象初新之意,除此之外,就是修行与静坐。
当然,这是对于红袖而言,道观的日子是这样,因为师兄吃完饭基本上都是修行,感悟大道,真的好无趣啊,阿狗除了做饭,就是坐在师兄旁跟着修炼,就她一人无聊的晃着膀子。
近些天许巳幼也不曾督促红袖修行,估计已经放弃了吧,所以红袖也乐的高兴,一天天都在摆弄山下买来的那些布匹。
来道观这些年,修行是其次,她的裁剪缝制手艺倒是变好了不少,就算下山不当道士,也不至于饿死。
现在红袖衣柜里的裙子挂的满满当当,有的挂不上的直接叠在一起,摞在床头。每天红袖都有不同的衣服穿,许巳幼见此更是无可奈何。
红袖喜欢红色,布匹也都是买的红,不过红也有十几种,反正许巳幼是看不出来,红袖倒是一眼就能分辨。除了漂亮的衣服,袖儿最近对胭脂水粉似乎也很上心。
但这东西有贵有贱,便宜的红袖看不上,贵的就算是把道观给卖了也买不起。
真不知道袖儿从哪儿看来的“伪装”之术,天天把自己画的跟鬼一样,不,也许鬼比她好看。
这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如往常一般,许巳幼坐在静室内看着《云州早报》,红袖和阿狗也在旁阅读。
“这个月的早报真没意思,都是些王公贵族家的那些事儿,刚开始还蛮有意思,现在却感觉没意思了。还不如刊登些漂亮衣服呢。”红袖扫了一眼头条,便没有了兴趣。
阿狗也点头,不过他不怎么识字,看云州早报是为了学习,这一点倒是比红袖高出太多,许巳幼听到红袖的话,心头一堵,黑着脸道。
“觉得无趣就去修炼。一天天不好好学习!看看人家阿狗,学习态度比你好多了,你再看看竹儿,哪一天不再努力修行?到头来你再看看你!”
“切。”红袖撇了撇嘴,对此早就免疫,这些话说出来红袖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起身跑开,回到房间开始捣鼓起布匹来。
许巳幼摇头,真心无可奈何,袖儿大了,渐渐就不听他这个师兄的了,这个年纪的红袖满是对新事物的好奇,根本无暇修炼,所以他也不逼迫了,反正修来修去都那样,想要成为第二个赵天师,不大可能。
唉,生活太难了。
曹观卿可能对此有深刻领悟,只是二人都是好面子的,说好不说坏。
今天的《云州早报》,对许巳幼而言也不算全无收获。
新年后的第一个月就是春试,往年文武状元各有一人,但是今年,文武状元皆被一人摘得,不巧的是,小公主失踪一个多月,至今还未找到,心情不佳的紫邑皇帝连人都没见,直接让他去翰林院当了个编撰。
但有些武官不服,好歹也是个武状元,凭什么去当文官儿?当即就有武将谏言,不料被一些文官给喷了回去。这个时代兴武,文官本就少的可怜,这好不容易出个状元,凭什么给你们武官?
习武之人,不善言辞,只善拳脚,所以武官们骂不过,直接就动起手来。
这些人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在大殿上,见此混乱局面的皇帝当时心情可想而知。
最后皇帝大怒,将参与这件事的文武官关入大牢一日,以作惩戒,出狱后罚俸禄三年,并且一个月内不许上朝。
“这就是向您借法的那位?”阿狗在旁轻声问道。
“嗯,果然不凡,能在百万学子与武师中摘得头筹,也不枉我借他一炁剑意。”许巳幼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后对抗妖星,守护紫邑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不知道鬼狼坡那件事怎么样了。”阿狗无意间提了一句,倒是让许巳幼皱眉,这么久了,也没见曹观卿有什么回信。
难道这件事很棘手?
“许道长要问问吗?”
“嗯……不必,若是需要帮助,曹观卿会说的。”
阿狗哑然,他可不觉得曹道长有困难会向您开口求助。
“许道长,我感觉,您还是卦算一下比较好……”
许巳幼思忖了一阵,最后还是点头,说实话,一个多月没消息,他也很疑惑。当下他就掐指推算,头顶三元之花,周身道韵飘荡。
片刻后,许巳幼起身,叹道:“我去一趟晚州,大概……一日后回来。”
阿狗点头,悄悄看了眼红袖房间,许巳幼摇头,道:“不要跟袖儿说,就说我下山捉妖去了。”
说完许巳幼就御剑离开,留下一脸无语的阿狗,这傻子才会信的吧?
“啊?师兄去捉妖了啊?”红袖相信了,因为师兄从未骗过她,嗯,在印象当中。
“呃……是。”阿狗碧蓝色的瞳孔有些躲闪。
“他不是说道士下山不捉妖吗?怎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红袖你裙子做好了没?”阿狗开始转移话题,生怕红袖生出什么不应该的想法。
“那这道观岂不是就剩我们两个了?”红袖眼睛放光,阿狗苦笑,果然,红袖本身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当即他就赶忙起身,道:“你千万别下山啊,到时候惹出什么乱子我可兜不住。”
“能惹出什么乱子啊?就下个山,又不踏足凡间。”红袖笑道:“就是在周围转转,整天闷在观里,头顶都快长蘑菇了。”
“许道长傍晚就回来了,我们还是少出门吧?”
“你怕什么啊?”红袖插着腰,从芥子袋里取出乾坤剑挎在背后,挺胸道:“乾坤剑在手,天下我有!狗儿,随我仗剑走天涯!”
飞在半途中的许巳幼一顿,有些心神不宁,还以为曹观卿那边真的出了事,速度便加快了许多。
墨竹林中。
西风烈,杀气满云江。
凤来山上。
一少年坐在巨石上,眺望着远方,一脸愁容。
“这位公子?来此看风景的?”
柔美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后者摇了摇头,也不搭话,换做平常,他高低得整两句,可是现在,少年并没有这个心情。
“走开啦。”
那女子也没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后离开。
满是愁容的少年也不管女子的态度,自顾自道:“唉……这该如何是好啊……唉……如果许师叔在就好了……唉……”
一句话三个“唉”,此刻少年心情已经快愁出花儿来了。
少年便是青竹,一个月前,师父出门,还以为去整点银子,没想到去的是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后就把他撵到了凤来山,传声说一个月内不许入林,还有,千万不要告诉许巳幼。
之后墨竹林内散出惊天的杀意,让附近的空气都冷冽了几分,青竹当时那个震惊啊,还以为鬼狼坡有什么大魔神呢,吓得他几天没敢离开凤来山,一周前他担忧师父状况,便冒险去了趟鬼狼坡,还没进入那地界,青竹就吓得跑了回来。
用他的话说,以前“鬼狼坡”叫“鬼狼坡”,现在得叫“鬼嚎坡”了,还没进山,就听到渗人的狼嚎声,这搁谁都害怕啊。
青竹还以为鬼狼坡只是个小山头,谁知道它高有百丈,连绵数百里,真的不算小,但跟晚州的一些大山比起来,的确算是个“坡”了。
说起来这鬼狼坡跟道门也有些渊源,曾经紫雷道人在此悟道,因为悟道时道韵散发,导致一些徘徊的狼群化作了妖,下山吃了不少的人。
紫雷道人晚年时因果缠身,一算才知道鬼狼坡出事了,当时他就震怒不已,飞入大山了却因果。
可五十几年的繁衍滋生,恶狼数量已经突破两千多头。
斩杀狼群后,这位紫雷道人,也因为力竭而原地坐化……
数千头狼魂死于道士手中,魂魄无处可去,只能永困在大山之内,每当半夜,附近的村民隐约能听到阵阵狼嚎。
这就是鬼狼坡的由来。
而入魔的那位道士,名叫方知采,道号为五雷道人,是紫雷道人的后辈子弟,传承这么多年,也就剩下了他一个。
又一道门传承绝迹,对于许巳幼等人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曹观卿身处晚州,此事他必须得过问。
可来到这鬼狼坡,见到了那吊死在树枝上的方知采。
还没等曹观卿上前查看,一股魔气铺面而来,这一下子居然调动了他体内的杀气。
这魔气来的太过迅猛,太过无常,明心镜都没多大作用,这要是控制不好,杀气会毁其筋脉,甚至让他神志不清。
这一个月来,青竹脑袋头快大了,思考到底要不要去寻求许师叔的帮助。
师父是个高冷性子,让他拉下脸去找许巳幼,还不如杀气失控呢。
“唉……这该如何是好啊……”
青竹捧着脸,又是一声叹息,对面的常青树此刻都被他叹黄了。
忽然,青竹道心一颤,头微微转过,看到一身白衣似雪的少年站在他的身侧,道韵流转间让他心中的焦急和不安缓解了数分。
“师叔?!您……您终于来了啊。”青竹声泪俱下,声音沙哑,看来真是愁多了。
“嗯,曹兄如何了?”
“唉……师父体内杀气快控制不住了,现在进入墨竹林的生灵都会被杀气搅成肉泥。”
许巳幼听闻摇了摇头,道:“早些前告诉他不要太过依赖杀气,他偏不听,这下倒是惹出了一些麻烦。”
不过这也不能怪曹观卿,永黎七经就是以杀入道,如果杀气不足,根本练不成。
“师父为何非要以杀入道呢?跟我一样以元入道不好吗?”
以元入道?
还有这种说法?
许巳幼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早已懵了。
永黎七经若是能以元入道,恐怕比他的一炁三元道还要可怕了。
“竹儿你……”许巳幼本想纠正一下,可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口,他早看出青竹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练永黎七经。
“我怎么了?”
“没事,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你师父的期望。”
“嗯!我会的!这么长时间,永黎第一经我已经快要领悟了!”青竹小脸不知怎么的,忽然红了起来,耳根子上红得都快冒出白烟了。
快要,嗯,这两个字很重要。
许巳幼微笑点头,也没多想,如果青竹真的能以元入道,说不定扶黎道观的命运会好一些。
“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嗯,师叔你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