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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千载

这朴素妇女刚出现,晴海便明显脖子一缩,她尴尬的笑了笑,没敢多说什么,因为太清楚眼前这位母亲的手段,那可是称得上是夺天地造化的能力,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是亲身体会过去,所以也就由不得她继续放肆。

古颂低着头,倒是没有什么不甘心,仅仅只是有些无奈罢了,毕竟母命不可违,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比较好。

朴素妇女微微颔首,知晓晴海已经知难而退,因此便不再言语,直接转身走回院子。

晴海眨巴眼睛,她心里清楚古母为何如此,毕竟古颂的身份特殊,出去后比她自己还要危险,因此躲在这方福地中,也许的确就是最好的办法,最起码不用担心性命之忧。

作为开天神将的后人,古颂至今没有崭露头角,他龟缩在这里,听从母亲的指令,甚至从未离开过小镇。

“不要怪你娘,她也是为了你好。”

晴海叹息,她神情复杂,眼神中带着鼓励,出声安慰旁边的男孩。

古颂点头,这种事其实无需说出来,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母亲的所作所为,也知道这样做是为了他好,避免出现无法挽回的错误。

“不要以为外面都是好事,你看看我,在娘胎里就曾遭到外力攻击,导致我现在都只能保持这种身形,就跟个孩子一般看不出真伪。”

晴海说话时,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愤恨,她当时虽没有记忆,但却听人说过那番场景,那是一头鲲鹏携带着漫天的灰雾袭来,这头鲲鹏挥动双翼直接便要扑杀她的母亲。

好在父亲赶来的及时,他虽将最可怕的后果击溃,但却仍是没有完全避免晴海受到创伤,不过幸好修道根基并未受损,只是被影响了肉体样貌罢了。

因此晴海才始终保持着一副幼儿模样,她虽然能够变化成大人体型,但那终究不是真实,还是非常容易被人看穿本体,不过好在肉体强度依旧能够提升,并不是向体型样貌般止步不前。

“据说,你爷爷和我奶奶曾是并肩战斗的伙伴,在他们那一代率领着暗界英杰横击诡异不详,斩落无数敌手,最后两人更是共同出手,击杀了灰雾尽头的终极敌,正因如此才保住了暗界的安危。”

晴海徐徐道来,但她的神色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憧憬,当每次听到父亲说起这件事的经过时,她都会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恨不得也生在那一世,去搏杀那些敌人。

古颂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因为母亲曾经也说过类似的事情,虽然大致意思不变,但自己爷爷和晴海奶奶的遭遇可不算好,两人全都曾数次濒临死亡,甚至只差一线生机就要彻底被磨灭了,不过好在每次最后都是有惊无险的渡过。

“那么,爷爷到底去了哪?”古颂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神带着询问,看向面前的晴海,出声问道:“虽然他们都说爷爷已经死了,但我能感觉到,爷爷实际上没有死,他还活着。”

说起这位只存在于画像上的爷爷,古颂从来都没有含糊过,甚至他每天晚上都会先祈祷一番,希望圣祖们能够保佑爷爷安全,使他在其它地方不会遭受任何苦难,然后才带着满心的担忧安静睡去。

晴海听到这个问题,眼底却闪过一丝迷茫,她的拳头不禁握紧,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我跟你是同样的感受,他们两个人肯定都没有死,或许只是深陷在什么地方无法脱身罢了,但总有一天会再现世间才对。”

古颂没有搭话,他继续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灼烈的光芒仿佛要刺瞎眼睛,他缓缓闭上眼,凝望着停留在眼前的光斑,渐渐的,他仿佛从中看到一个温柔的,祥和的男子,他有着湛蓝色的长发,清秀的容颜,笑起来时会微微眯起眼睛,仿佛一团阳光照在脸上。

古颂认识这个人,他正是画像上描绘的爷爷,据说这位爷爷临终前也保持着不老的容颜,看起来就像是得到过上天的恩赐,能够使周围的人不惧严寒酷暑,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在古颂的视线里,对面的爷爷带着微笑走了过来,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那双眸子中充满了光彩,嘴唇轻轻张开,说出几个字:“太河所在……”

话语戛然而止,古颂只觉得天灵盖遭到拍击,整个人顿时回过神来,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发现晴海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也正是她踮起脚尖拍了下孩子。

晴海笑着收回手,她微微抬头,示意古颂看向头顶上方,因此孩子赶紧顺着看去,便立即发现有一道长虹从天边逐渐飞来,这长虹的移动速度虽然看似很慢,但实则下一个瞬间便一闪而逝,彻底消失不见。

可当古颂想要找寻的时候,却又被人拍了下头顶,他赶紧一把松开头盔,然后用两只手捂住头,防止再被人突然袭击。

而这一次的罪魁祸首,却并不是晴海,而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他戴着顶礼帽,模样俊朗,气质出尘,嘴角边带着些许弧度,显得整个人温润如玉,儒雅随和。

“哦,快看看这是谁?难道是我亲爱的小古颂,赶快快过来给我抱抱!等会我发誓会奖励你最美妙的食物,到时就连那些圣祖也都要嫉妒!”

白衣男子咧开嘴,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下腰,想要直接将古颂从地上给抱起来。

晴海闻言,险些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天源前辈的口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次听到都是这般好笑,简直是奇怪到了极点。

结果还没等抱住古颂,白衣男子的双手便停下原地,因为有两条无形的大道锁链从天空中落下,直接将他的两条手臂给紧贴着缠绕在一起,导致他甚至连拥抱古颂这种简单小事都做不到。

古颂赶紧后退两步,身体贴在院墙上。

他最不会应付这位看似年轻,实则岁数极为悠长的天源叔叔,因为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全都是毫无章法乱作一团,而且叔叔这样的称呼难免显得辈分有些混乱,但他本人却坚持要小辈们这样称呼他,说是有种发自内心的亲切。

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年轻的天源直起身子,那缠在手腕上的锁链便消散不见,失去束缚的他虽然对于古颂的后退感到心痛,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他转头看向晴海,目光阴沉,完全没有刚才面对古颂那般友好,冷声道:

“你要是敢笑出声来的话,我发誓一定会用那双铁皮靴子狠狠踹你的屁股,直到你再也爬不起来为止,而且我敢保证那一定会很痛,非常痛。”

晴海受到恐吓,只得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她伸出手挠了挠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度,天源叔叔要注意绅士风度。”

古颂在一旁插嘴,他清楚此时要安抚一下对方才好,不然的话,这种事情天源真的有可能做出来。

差点就要从文藻布中拿出靴子的天源闻言,赶紧轻轻咳嗽两声,他用手压低帽檐,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时刻谨记一名绅士的品格,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怒,不然这世上完美无缺的男子可就又要少了一个。

而院外如此喧闹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屋内的朴素妇女,尤其是当她感觉到天源的到来时,一双眼眶顿时变得通红,她快步从厨房走回自己的房间,在木床底下拿出一个铁皮盒子。

这个铁皮盒子虽是普通材质,但表面却刻着一些图画和文字,朴素妇女坐在床上,轻轻擦拭掉铁皮盒子表面的灰尘,当她的指尖划过那些纹路时,仿佛曾经的人和事都历历在目,仍未远去。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恍惚间还看到年轻时心高气傲的她,选择毅然决然的辞别母亲,要独自踏上那条路去寻找消失多年的父亲。

路到半途,便曾有一条口吐人言的蟒蛇找到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嚎,说她天资聪慧,如果得到良好指引必然能够一飞冲天,并且它还高声嚷嚷着自己和她父亲关系亲密,是同穿一条裤子的美妙交情。

那时容貌极美的少女闻言,那双杏仁眼一瞪,立即追着蟒蛇就是一顿毒打,直到最后蟒蛇被打的头破血流才终于肯说出实话,原来它的确是跟随在父亲多年的好友,只不过后来陷入沉睡寻求突破,结果一觉醒来后物是人非,世间再难寻到熟人,因此蟒蛇顺着少女父亲留下的一滴真血指引,才得以找到她。

而真正让少女相信对方来历的原因,是因为这条蟒蛇拿出了一个东西,这东西看似普通寻常,但在少女眼里却是最重要的信物。

那是一枚碧绿色的鳞片,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它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犹如映照出千百朵鲜花的绽放,使人沉浸在如梦似幻的美丽中。

这蟒蛇的目标明确,就是想要找到它嘴中不断说出的大哥,也就是少女的父亲,因此两人可以说是不谋而合,选择一起结伴而行,相互也算是有个照应。

伴随着时间流逝,少女也踏着累累尸骨走上巅峰,直到有一日,她在名为太河的河流深处,找到了一扇气势恢宏、磅礴伟岸的“门”。

那时,修为不再低下的蟒蛇选择孤身进入门中,从中寻找自己大哥可能会遗留在里面的线索。而已经堪称一界之祖的女子,选择停留在这方世界等待消息,因为父亲或许会回来也说不定,总不能让他老人家到时候连个亲人都看不到。

可惜直至现在,她都没有等到他,没有找到那个曾经负天而行的男人,未曾看见那个孩子心中的父亲。而岁月缓缓而逝,她的心未曾冰冷,依旧在继续等待,她将被时间侵蚀的母亲封印,等待父亲归来那天再揭开相见。

一个时代的落寞,总会伴随着大起大落。

因此,女子卸去身上重担,选择归隐在小城中,再也不问世间事,而她取天地造化所孕育出的孩子,如今也正在一天天长大。

房间中,朴素妇女静静注视着铁盒,她的悲伤自然流露,从未掩饰过什么,就像这几百年的岁月中,她也未曾磨灭掉任何情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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