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顺着侧面的墙壁不断向下流动,然后再掉落在地。
而这座古城的地面十分奇特。沙土堆积在上面,会自动逐渐向下流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姜澜蹲下身子,把脚边的沙土扫开了些。
沙土之下,是一层密密麻麻的过滤网状的地面,材质坚硬,洞口很小,因此他们站上去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而沙土就能顺着那些细小的洞口流了下去,姜澜往洞口下方看了一眼,好像是一条不断流动的金黄色河流。
而除了地面,那些建筑物上堆积的沙土就显得十分的严重,厚厚的一层,看不清原来的面貌。
不过尽管如此,在这古城残留的遗迹之中,还是能一定程度上看出它当初的繁华景色的。
姜澜留心观察着这座城市的基本面貌,它发现,它的基础设施构造都十分完全,有专门分出来的街道,专门的获取水源地点的水井处于河道口,专门的偏远小建筑——类似于凉亭或是祭拜的神庙之类的建筑。
这里不是一个空想之城,它的每一寸建筑、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历史堆积的痕迹、教训与经验,以及一些独到的发明。
像在街道之上,就有不少细绳从建筑与建筑之间来回穿插,不算繁多,也有一定规模,井然有序,虽看似不知能作何用处,但姜澜相信,在这其中一定也有着属于这个城市自己的使用方法。
姜澜随便走到了一处建筑旁,捂着口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尘土之下,露出来的是皎洁如白玉的砂岩墙。
银色长棍此时已经溜达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姜澜身边。它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姜澜身后,探着它那根比姜澜要高出一大截的棍头,好奇地打量着。
姜澜对于银色长棍的到来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依旧是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向那面遍布尘土的石壁上伸去,它想看看清楚这面建筑的真实面貌。
有时候,姜澜觉得自己这种探知精神还是十分值得赞扬与鼓励的。
“让我来吧。”
身后传来的,是弥赛亚的声音。
姜澜立马退到了一旁,比起自己用手拂,旁边那个有翅膀的家伙明显在这方面有优势得多。
弥赛亚动作很轻,似乎顾及到了身后姜澜的感受,尽量不让卷起来的灰尘往那边飘去。
淡灰色的羽翼轻微地扇动着,姜澜看着一丝不苟的弥赛亚,总觉得他好像考古学家一样讲究。
渐渐地,灰尘后头显现出了一道带有凸面的玻璃窗,做工淳朴,材料粗糙,细节却很精细。
弥赛亚再扇动了一会儿,在那扇玻璃窗的右下方,一道门沿隐隐显露出来。
是木门,姜澜看着材质,下了推断。
没过多久,那道木门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没有门把手,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门缝中出来的细绳。
把细绳往外一拉,门应该也就随之拉开了,姜澜心里理所当然地想道。
它伸出右手,捏着那条细绳,轻轻往外一拉。
嘎吱
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却并没有打开,而遗憾的是,好像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这材质不算太好的细绳已经崩断了。
姜澜看着手里的这半截细绳,心里一阵茫然。
噌噌噌噌
银色长棍自告奋勇似得跳到了姜澜身旁,棍头朝着木门点了点,再点了点姜澜。
它有办法打开木门?姜澜抓了抓后脑勺,再次往后退了些。
银色长棍转了个身,以棍头对着木门,跳了起来,再狠狠地往下一砸。
姜澜一阵头皮发麻,急忙向还在空中的银色长棍伸出手。
可是已经太晚了。
姜澜看着银色长棍不断往下砸去的趋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心里,它已经看见了即将要放生的事情。
轰!!!
朴实无华的木门在一瞬间骤然被劈成了两半,其中一片飞了出去,砸在了对面建筑石墙上,死相凄惨。
一同劈碎的不止是木门,木门周围的一圈石壁都发生了不规则的龟裂,整栋建筑都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
弥赛亚沉默地看着这场闹剧,张了张嘴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讲出来。
等动荡平息后,姜澜才睁开眼睛,它在思考着现在进这栋房子里到底还安不安全。
还好房子摇晃得并不算剧烈,姜澜最后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那道破碎的木门,探头四处观望了一下。
阳光顺着那扇凸玻璃窗照了进来,看着房间还挺亮堂,还好,里面的布置看起来并没有被银色长棍所闹出的动静波及多少,也没有多少灰尘。
里面摆放着的,是一些基本生活工具。
一个吊网,不大不小的样子,横挂在玻璃窗下方,像是一具吊床。
在角落,还摆放着几个陶瓷罐,里面有泥土,却早已干裂了,没有生机。
在房子里头的墙壁上,还有着许多涂鸦一般的痕迹,杂乱无章,是一团团漆黑的线条团,看不出想表达什么。
这里明显是一个生活居所,一个不为姜澜所知的生物的生存居所。
而像这样的房子,在这种古城之中,还有成千上万栋。
像这样一个繁华、伟大的文明,怎么会沦落至今了?
弥赛亚和银色长棍也跟着姜澜走进了这处房子里头,相比于弥赛亚的一脸平静,没有表情的银色长棍却反而表露出了更多的好奇情绪,它探着脑袋,在房子里头蹦蹦跳跳地四处张望着,有些可爱。
不过姜澜如今对于银色长棍,却一点都不觉得它憨态可掬,自从它进了房间之内后,姜澜就立马多了一个心眼,身体也往那边靠了靠,生怕它一个不开心,就跳起来又是一棍。
它转头向弥赛亚示意道,随后在地上写下一行小字。
“这里曾经生活的是怎样的生灵?”
弥赛亚一脸严肃地看完了姜澜写下的字后,又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想,对于这个问题,你去问西西弗斯比问我更加合适。”弥赛亚开口说道。
西西弗斯知道这处古城的来历?
姜澜沉思了片刻,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一笔。
它也觉得西西弗斯与这座古城确实有着莫大的关联。
它又想起了自己右手臂上的那道纹路,到现在还没有散去分毫。
想起了西西弗斯在赠予姜澜这道祝福之后,还说了一句话。
“在危机关头,它或许能救你一命。”
莫非这道条纹,除了吸引银色长棍这一方面外,还有着其他神奇的功效?
还是西西弗斯在这句话的意思里单指的就是这根银色长棍?
姜澜安静地打量着自己右手臂上的暗红色纹路,脑海里思绪万千。
“不过,关于这道条纹的事,我倒确实略知一二。”弥赛亚也在姜澜的身后打量着,右手摸着下巴说道,“当然,还有你这根银色长棍的事。”
姜澜耳朵一动,垂下了手臂,转而一丝不苟地看着弥赛亚,眼神如饥似渴。
银色长棍也跟着安静下来,下半部分盘踞在一起,在姜澜身旁蹲下,一同聆听着弥赛亚的“教诲”。
“你们知道什么是生命吗?”弥赛亚语气平缓,刚一开口,姜澜就觉得有一股神棍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没等姜澜作出反应,银色长棍就率先摇晃起了自己的棍首,表示摇头。
姜澜看在眼里,嘴角一抽。
“生命,是生灵存在于世间的通行证,是世界形成的根基所在。”
“它是卑贱的,也是高贵的,但它的本质,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弥赛亚一边讲着开头的空口白话,一边视线在姜澜与银色长棍身上来回打转着。
“它的本质,就是灵。”
“灵”?
姜澜第一次听说“灵”这个概念,面露疑惑。
“灵”,是什么?
“灵是一种十分广泛的东西,它不能被任何字词所定义、概括,但却又无处不在。”
“空气中有灵,你身体里面有灵,生命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行动都需要灵,或者说,生命的本质,就是灵在另一方面的体现。”
弥赛亚的话让姜澜觉得云里雾里,却又感觉茅塞顿开。
“正因为灵能诞生生命,因此,在无数时间的累积下,一种关乎‘生命’的学派就这样诞生了。就这样,他们运用他们的能力与方法,利用无处不在的灵来做出了一般只有造物主才能做出的事。”
说到此处,弥赛亚语气一顿,眼神露出一抹复杂。
“那就是,创造生命。”
姜澜心中炸起一道惊雷,几乎快要跳了起来。
“其中,这些‘生命’学派最为广泛的作品,便是像你身旁的这家伙一样,”弥赛亚指了指姜澜旁边的银色长棍,此时,银色长棍正乖巧地坐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缓缓摇晃着,似乎听得如痴如醉。
“就是器灵。”弥赛亚说道。
“利用他们特有的汇聚‘灵’的手法,能使得一些特殊的载体在短时间内就诞生出完全独立、自主的生命,他们对这种依附在特殊载体身上的生命,称之为器灵。”
“而像这样的特殊纹路,”弥赛亚举起了姜澜的手臂,和银色长棍的棍身,两者身上大同小异的纹路一旦靠近,就会同时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就是他们所使用的汇聚‘灵’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