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武那身为北方六省总瓢把子的祖父泉下有知，知道孙子栽在这种江湖小术上，指不定能把自己的棺材板给掀了。
“日行一善，不用谢我哈。”巫恶拍拍单武的肩头，迈着方步踱进东市，单武才悔恨的发现“毒医馆”三个大字。
巫恶终究是有忌惮，没有下死手，药也只是让单武僵直的站上两个时辰，已然是很轻的药效了，换个地方单武即便不死也得给整出尿来。
……
朝堂上，看到极少上朝的太医署令孙虎出现在众人面前，百官都有些奇怪。不是太医署不能上朝，而是他们除了关注与自身相关的事务外，极少在朝堂里露面，更不要说是掺和朝政大事了。
然而今天孙虎不仅出现了，还一幅跃跃欲试的兴奋样，让百官心头隐约有一些猜测，应该……不是啥坏事吧？
就连坐上宝座的大帝看到孙虎都是一脸的意外：“孙署令今日怎么有空上朝了？”
这话一出，官员们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阿丑更是笑得恶形恶色的，只差没拿老拳捶地板了。
孙虎对这些老臣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本正经地出班启奏：“陛下，臣今日上朝只为一事，有一物可以用于军中、宫中，若是在军中推广此物，能使受伤士卒的死亡率下降八成。”
八成？大帝和一群武将眼睛都直了，这能让大虞多活多少青壮啊！
“是何宝物？”大帝迫不及待的追问。
“酒，烈酒。”孙虎郑重其事的介绍。“足够烈的酒，可以让受伤的士卒避免伤口感染风邪。要知道，九成牺牲的士卒不是战死在沙场上，而是因为受伤感染风邪而死。”
要是别人这么说，大家说不得会跑过来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可孙虎这么说，听起来再荒诞不经大家也只能认真思虑。
“老夫知道此物可行。”阿丑老气横秋的站了出来，大手一挥。“整个朝堂，除了孙署令，要数老夫和老黑最熟悉此物了。话说当初，老夫力战北胡，胸口中了一箭，这事陛下是知道的，箭镝是取出来了，可是北胡箭镝制造工艺太差啊，这肺部啊，就永远留下那么点铁屑，折腾了老夫这么多年，原本以为是要带着铁屑进棺材了……”
“难道取出来了？是哪位神医？”大帝眼睛一亮。
阿丑干咳两声：“结果，老夫被老黑那浑人押着去毒医馆做手术，人家拿刀划开老夫胸口啊，麻利的取出铁屑，然后又给老夫缝合，创口处就是用那烈酒那啥……消毒来着，当时馋得老黑口水直流哇……”
“呸，你才流口水！”老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以为谁都跟你个夯货似的！”
“好好好，我馋行了吧？接着说正事，结果三日工夫，老夫这身子又铁打的似的，又是一条好汉！巫郎中说了，这烈酒能够杀死眼睛看不到的邪虫，邪虫尽去，自然能尽快恢复。”阿丑得意洋洋的说。“可是呐，闻到那酒味，老夫实在忍不住，偷喝了一口，一口下去，整个喉咙像被火烧了似的，全身都热乎起来。”
“这样的好酒，熟悉老夫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只喝一次了事？所以啊，老夫厚着这张老脸，求着巫郎中入了股子啊，建了个酿酒坊，很巧哈，署令说的那种烈酒，老夫的酿酒坊正好能出产，略弱一些适于饮用的酒也正准备推出。”阿丑的关子总算卖完了，面有得色地看着一众同僚。
大帝的脸有点抽，一半是喜悦一半是郁闷。
喜的是，这好东西能很快供应军中，对于士卒的保护可谓立竿见影；郁闷的是，为啥但凡有点好事都能和巫恶扯上关系。要知道，大帝对巫恶那“国已不国”的评语可是耿耿于怀。
阿丑平日看起来不着调，这一次却是很靠谱，报出的价钱也不贵，百斤装每坛也才五两银子，当真称得上是良心价。
不过，听阿丑吹到天上去的好酒，满朝文武都在咽口水，连大帝都不例外。事实上，大虞没有真正的分文武，很多戴着乌纱帽的文官袍子一脱，照样上马提刀，对酒有所偏好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阿丑，你丫不仗义。”老黑第一个发难。“要不请我好好吃上两顿，我揍你！”
满朝上下，也只有老黑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威胁阿丑，其他有资格的人物都早已过世了，连马相都拿这倚老卖老的家伙没办法。
“这就要问陛下了。”阿丑冲着大帝一通挤眉弄眼。
大帝看着阿丑惫懒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厮，要请人吃饭难道还要朕恩准？啥时候你阿丑这么老实了？也罢，既然你有此心，就明日在你府上大宴满朝官员，酒得管够，朕会亲临视察。”
会去吃就直说嘛，扯什么亲临视察？阿丑腹诽了两句，笑呵呵的拱手：“老臣得令。”
散朝之后，大帝带着几个重臣，兴致勃勃的跟着孙虎直奔太医署，太子随侍左右，阿丑这老脸皮自然也是不肯走开的。
太医署从来不缺病患，尤其是偌大神都，从来不乏五城兵马司的伤患，或是捕盗受伤，或是救火被烧，不一而足。
论病患最多，还是烧伤的那头，毕竟以神都之大，走水在所难免，烧伤又是最难治的，其后引起的脓肿才是太医们最头疼的。
“这是昨日功德坊救火烧伤的士卒，因为用烈酒消毒，割去腐肉之后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没有发热、脓肿的痕迹。”孙虎一指斜在床头，半身裹了纱布、偶尔皱眉却仍旧露出微笑的士卒。
大帝走了过去，轻言细语的与那快幸福晕了的士卒交谈了几句，确认孙虎所说无误才满意地起身。
“那个是前几日送来石磨坊烧伤的伤患，与方才那士卒伤情仿佛。”孙虎看向那在病床上呻吟的伤者，淡淡的黄色脓水浸透了整块纱布，不时能闻到那恶臭的味道。“之前巫郎中没有把烈酒之法告知，所以耽误了，虽然能补救，却是要大伤元气。”
大帝止住了脚步。
没必要看下去了，烈酒的功效显而易见，就是为此花费更多的财富也必须得买。
“赵国公，户部能腾出多少银子？”大帝转身询问。
身为户部尚书的赵国公虽然和阿丑不怎么对付，却也不敢因私废公，当下盘算了一番，认真回答：“陛下，大约能腾出十万两银子。”
“那么少？”大帝一怔。
赵国公苦笑：“自陛下登基以来，连年对外用兵，北胡、蕃人、党项、吐谷浑、高丽，国库早就空得可以跑耗子了，这十万两银子还是臣勒紧裤腰带才能腾出来。”
大帝一怔，立马觉得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银子，怎么能给外头的府卫们配备足够的烈酒？
阿丑眉开眼笑的宽慰：“陛下只管宽心，银钱不够这好办，户部每年不是有许多陈粮么？陈米、陈粟都可以处理给臣抵账嘛，再不济，可以从酒坊每年应纳的税银里抵减嘛。”
大帝闻言精神一振。
没错嘛，这法子可真是巧妙无比，这不是解决了眼前的大难题吗？
不对！大帝直直的盯着阿丑：“这法子不是你这粗糙汉子想得出来的，是不是那小子在背后支招了？”
阿丑讪讪一笑，默认了大帝的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