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恶连看都没看一眼，对金一阳吆喝道：“快去，记得说是假冒刑部的公差。”
衙役气不打一处来，扬棍指着巫恶：“你想拒捕？”
“别这么说。”巫恶的声音有点软，似乎有点心虚。“抱歉哈，你又不是捕快，拒捕二字从何说起？要不，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医馆里哄堂大笑，是人都能看出巫恶在戏弄这几个衙役，谁让他们完全不守规矩呢？
金一阳的小短腿居然跑得不慢，很快带着神都府捕头和几名捕快出现在毒医馆。
“还真是刑部的？不对啊，按规矩，只有超越神都府等级的事务才能由你们刑部直接处理，否则只能等神都府将卷宗移交刑部之后方能受理。”捕头一脸笑容的拆台。“不照规矩来，是又受了谁的好处，蓄意整治人来了？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你把话说明白了，巫郎中是犯了什么事，值得绕过神都府，直接动用到刑部。”
衙役语塞，心头那叫一个恨呐！都是吃公门这碗饭的，你丫犯得着那么拆台，直接把这潜规则公开了么？
“我们走！”衙役一跺脚，恨恨地带人转身。
“我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巫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让人心寒的邪恶。“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你们哪里都别想去。”
衙役暴怒，扬棍指向巫恶：“小子，天狂有雨，人狂有灾！我今儿倒想看看，你怎么让我们留下！”
话刚落地，那群衙役一个个身子发软，瘫倒在地，口中连连吐出白沫，活像羊癫风发作。
“干活！”巫恶轻拍了金一阳脑袋瓜子，金一阳兴奋地一挥手，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提着绳索冲了上去，把几个衙役捆成了十八般模样，，一个个吊在医馆的屋檐下。
“那个，巫郎中，有点过了吧？”捕头一脸便秘的神色。“怎么说他们也是公人，这么搞有点不大合适吧？”
换了别人这么干，他早就一通乱刀过去教他做人了，可面对这连吴王都无可奈何的牛人，捕头最多只能委婉的口头说说，连抗议的念头都不敢有。
“没事，捕头辛苦了，后面交给我吧。”巫恶将一块银角子不着痕迹的递到捕头手中。倒不是巫恶抠，而是这人情世故就只能给这么多，再多了就容易触碰到红线，平白授人以柄。
刑部的衙役被毒医馆扣了，这消息不胫而走，风一般的传遍了神都。
“他怎么敢！怎么敢！”郑乾在公廨里愤怒地咆哮，身子却在瑟瑟发抖，这一次自己公器私用，怕是难以善了。
“不行，必须尽快把事情了结。”郑乾狠狠一拍桌子。“让骆捕头出动。”
刑部骆捕头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干捕快冲到东市，看到衙役们吊着的身影，所有捕快气血上涌，捕刀全忍不住抽了出来，可到了毒医馆门前全都泄了气。
毒医馆门前只站了一个人，一袭短打扮的布衣，一柄随处可见的直刀横在身前，笔直如槊的身形迎着阳光，浓烈的煞气溢出，身边仿佛一片尸山血海，让人望而生畏。
骆捕头瞳孔狠狠收缩，眼皮抖了几下，认出了眼前这狠人——兵部最有望接替老一辈名将的种子，经历过前朝战乱且颇有战绩的中郞将，苏烈！这个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偏偏武艺还强得惊人的武疯子！
骆捕头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东市。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至于说郑乾，对不起，任你是多大的官，大不了这身捕快服脱了还你，总比直接送命强多了。
于是，这帮苦哈哈的衙役在毒医馆外吊足了一天一夜，又冷又饿又渴，一张老脸更是被扔到地上踩了又踩，偏偏连刑部的捕头都只能打退堂鼓，甭提心里有多沮丧了。
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看了一圈，瞅到苏烈的身影，五城兵马司也直接偃旗息鼓了。
郑乾心头打鼓，连夜拜会了身为兵部员外郞的族兄郑狮。
郑狮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你们出手之前不打听对手情况的吗？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真以为人家只是个小郎中啊！苏烈算个什么事，知不知道他和卢国公那个混世魔王过从甚密？知不知道太子为他顶撞大帝？知不知道太子为他亲自去纸店书写横幅了？什么都不知道敢派人去找麻烦，活该你骑虎难下！”
“郑索误我！”郑乾一声惊呼，早知道是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打死也不敢去惹啊！“族老救我！”
郑狮连连摇头：“你们做事太鲁莽，要知道如今崔家、王家已经悄然退出对抗，唯有郑索还傻乎乎的在前头冲杀，连一点余地不留，把人得罪得死死的。事到如今，除了求和，我看不到一丝出路。”
求和，对于郑氏来说是极其屈辱的事，眼下却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郑乾更在意的，是崔王两家已经暗地里退出联盟郑索却不知道，以至于自己狼狈如斯！求和，必然要拿出诚意，一不小心这刀就可能砍在自己身上。
“族老，要不然就拿下郑索以示郑氏的诚意。”郑乾咬牙切齿的出了主意。死的不是自己就成，何况是这郑索将自己一手推入这险境。
“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你的位置也得换一换，去礼部呆着吧。”郑狮深深叹了口气。“记住这次教训，以后想做什么，切记三思而后行。”
礼部？
郑乾差点哭出来了。
礼部说起来倒是地位尊崇，可那是地地道道的清水衙门，连礼部的耗子都是瘦精干巴的。
“不要以为自己很委屈，要知道，想平了这事，我还得托人向宫中的阴妃娘娘求情，这得费多大的人情！要不是为了郑氏，你的一条小命还真不值当这人情。”郑狮的话很冰冷很无情很让人寒心，偏偏是最大的实话。
……
太子再度驾临毒医馆，却是隆重其事，太子六率动用了一率，连他最不喜欢带的宦官都跟了出来，仪仗齐全，“招摇过市”这词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毒医馆巫恶接驾！”宦官尖着嗓子喝道。
巫恶出门，对着太子略一拱手。
“大胆！你这草民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跪下接驾！”宦官瞪着小眼睛，满面怒容的喝斥。
“第一，大虞朝从未要求臣民下跪；第二，除了亡父亡母，我巫恶一生未跪过。”巫恶轻描淡写的回话。
“曲力士，不得无礼。”太子从车驾上走下来，轻斥了宦官一句。“巫郎中乃国之良士，所有陈规滥俗不得用在他身上。”
巫恶眉头皱起，略略拱手：“不知殿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太子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奉大帝之命，为郑氏纸店求情；为太子妃所求，替王氏纸店谋条生路。孤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只是……”
“不难。”巫恶没有端着，直接说出口。“只是，他们得付出点代价。”
“哦，郑氏的掌柜郑索滚回老家，刑部主事郑乾调任礼部，你可满意？”太子爽利的回答。“王家是太子妃的娘家，想来这个薄面你是会给的。”
“这是自然。”巫恶的头没铁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程处嗣已经赴太学担任祭酒。呵呵，都是一些人精啊，知道孤有换人之意，直接动手将邬重山搞臭，气得邬重山直接吐血晕倒，倒省了孤动一番手脚。”太子连连感慨。“对了，孤知道你并不喜欢官身，可是有时候还确实得有个官身才方便，这是太医署的令牌，我把你挂在孙虎名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