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整与白马寺僧人果然很熟悉，轻易就弄到了两个厢房，这效率高得吓人。
熟门熟路的带着巫恶和烟儿前行，包整唾沫飞溅的介绍着景致，什么塔林、译经阁，说得头头是道，倒也完全不寂寞。
寻到厢房安顿下来，包整神秘地凑到巫恶面前：“知道吗？这白马寺最神奇的地方是僧尼同寺，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流浪的姑娘、罪官的女眷都在这里出家，甚至……听说宫里贬出的都有。”
有意思的地方，有意思的包整。
事实上，包整安排的这处厢房，毗邻尼姑们居住的院子。若是有心的话，出门瞎溜达一圈说不定能成啥好事。
待到包整回房，烟儿气呼呼地看着他的背影：“先生，这个包公子太坏了！”
巫恶笑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走到院中，舞弄着手中的短棍，一招一式缓慢而认真。事实上，白马寺自己有护寺武僧，寄住的客人也时常有人舞枪弄棒的，巫恶的行为也算正常，没人会觉得特别。
烟儿整理完行李，出来坐到石凳上，专心的看着巫恶练棍，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幽幽传来，巫恶的动作不由一滞。细细倾听，那一声叹息应该是来自隔壁尼姑聚集之地。
“空有凌云志，难上九重天。”幽怨清雅的声音飘荡过来。
巫恶旋身挥棍，随口长吟：“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隔壁那声音安静下来，似乎在倾听巫恶吟哦。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巫恶的声音突然慷慨激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安静了一阵，隔壁传来轻轻的一声“谢谢”，然后便再无动静。
次日，巫恶与烟儿一早离寺，进入神都之中寻找合适的地点。
在烟儿看来，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哪里都适合开医馆；在巫恶看来，这外围是完全是平民区，并不适合开医馆，最理想的地方要么是东西二市附近，要么是平民区与权贵区的交界处。
“糖葫芦诶！”
巫恶顺手买了两串糖葫芦给烟儿，再买了几个素包子垫肚儿，喜得烟儿直蹦。
老半天挤到东市，烟儿直接张大了嘴：“天哦，好多人！好多好吃的！”
一个东市同时有几万人，幸亏东市本身极大且设计合理，这才不显得拥堵。至于说吃的，两排长长通道，摊位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烟儿这小馋猫早就蹦上去了。
宠溺地抚了抚烟儿的头顶，巫恶自觉付钱，看着烟儿啃着那米糕摇头晃脑的滑稽模样不由一阵轻笑。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围到一起，直接把路堵了。
“先生，我们去看看吧。”虽然巫恶并不喜欢热闹，可是烟儿的请求还是没法拒绝的。
分开人群钻到最内围，却见一个锦衣玉袍的精瘦老者倒在地上，旁边的小厮泪眼淋淋，却是手足无措。
巫恶本想置之不理，奈何烟儿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手臂，让他联想到烟儿父母病故的身世，终究还是心头一软，走到精瘦老者身边，迅速将他翻身，面部朝下，一拳击在他后背。
“你……哇。”那小厮直接哭出了声。
“哗啦”一声，老者猛然张口，浓烈的血痰吐了一地，伴随着一阵阵的咳嗽声。
“大祖……”小厮两眼带泪地扑了上去，手帕一通乱擦。
“好厉害，一下就救治过来了。”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
老者擦去残留的涎液，呵呵一笑：“没事，大祖又捡回一条命了。这位小郎好俊的手段，一拳就震出血痰，偏偏不伤身体半分，可是修医之人？”
这眼神，不错！巫恶淡淡点头：“野医。”
“听口音不是神都人，小郎是有意在神都开医馆？还是打算参加大考？”老者的耳朵也很犀利。
“开医馆。”巫恶倒也不忌讳什么，直接把目的说了出来。
老者呵呵一笑，拍拍小厮的肩头：“去，吩咐他们把东市口子上那间茶馆收拾一下，大祖带小郎去坐坐。”
这有什么好收拾的？等到巫恶亲眼看到篮球场大小的茶馆没有一个客人、从掌柜到小二全部毕恭毕敬的站在茶馆门口列队迎接，才知道贫穷遏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上好茶！”老者拍着桌子大叫。
巫恶皱眉扬手：“等等。不用你们的茶，只要提供茶盅和沸水即可。”
老者瞪大了眼睛：“小郎这是看不上老汉家的茶叶？不瞒小郎，这天下除了皇宫，茶叶品质能盖过我阿丑家的屈指可数。”
“倒不是这意思，不过是我弄了点新茶，正好与长者一道品评。”巫恶笑呵呵的从烟儿手里接过一小包茶叶。
小厮打扮的少年嘟起了嘴：“班门弄斧！”
“雁儿不得无礼！”阿丑轻叱一声，转脸对巫恶赔笑。“小郎勿要见怪，家里宠溺这孩子有些过头了。”
“丑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蹓蹓，好不好不是靠嘴说的。”巫恶避开这问题，很显然对这雁儿多少有点看法。
阿丑暗叹一声，将手一挥，掌柜立时亲自送茶盅过来。
四个茶盅一字排开，巫恶每个茶盅里撒上三四条茶条，接过滚烫的茶壶，即兴来了个“凤凰三点头”。在沸水的冲泡下，茶条缓慢的翻滚、舒展，渐渐完全呈现完整的叶片。
与此同时，一股清香入鼻，引得阿丑瞪大了眼睛。虽然阿丑不是好茶之人，可喝过的茶水真不少，却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沁人心脾的香味。
“好茶！”阿丑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两颗硕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圆，显得……更丑了。
雁儿闻到这茶香，小脸不禁一红。久经家族熏陶，雁儿年纪虽然不大，对茶却是有深刻认识的，谁晓得竟然有如此颠覆认知的茶？
“请。”巫恶把茶盅推送到各人面前，慢慢地品了起来。
阿丑有样学样的细细品了一口，一股淡淡的苦涩立刻充盈了口腔，不待细品却渐渐转化为淡淡的甘甜。阿丑忍不住张口吐了口粗气，却发觉唇齿留香。
阿丑怔了一下，瞅了一眼雁儿，见其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心头顿时有数了：“小郎这茶极好，不知可有足够数量供应？”
巫恶轻笑摇头：“这只是我制来供自己解馋的。不过，价钱足够的话，我可以出售这制茶的技艺。”
“先生！”烟儿不依了，跺着脚嗔道。
“多余的也不说，隔壁同样大小的店铺赠送，还有相应开医馆的手续一并包办，小郎觉得这诚意如何？”阿丑的出手果然不凡。
这下轮到雁儿不满意了：“大祖这价也出得忒高了。”
甚好，连找店铺的工夫都省了。
巫恶满意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