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的五个人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爆风,呼啸着席卷了花满楼,人人衣袖掩面,以抵挡这股威力十足的劲风。
转眼爆风消逝,万物俱静,紧接着从那五人身上各自散发出一种蒙蒙的亮光。
火红,水蓝,土黄,木青,白金。
从空中平台的上方看去,五种灿烂夺目的颜色以顺时针的形势渐渐晕染,彼此衔接而上,形成一个闭合的环,而后倏然消失。
片刻之后,一股气势磅礴的虹色以五人为中心散发出来。
季笙呆呆的看着,全身不禁绷紧,从这个奇怪的阵型当中,他能感觉到一股相当危险的味道。
“五行先轮虫阵!”台下不知什么人大吼了一声,接着一片片惊诧的低呼声传来。
花山衣见到这一幕,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拽着身边花及义的袖子道:“二叔,他们这是想打死季笙啊!你快去帮忙阻止他们!”
虽然不是个好学的虫师大小姐,但是从小的耳濡目染,花山衣对于虫师和虫的事远比季笙要知道的多得多,更何况眼前这个大阵实在是威名太过显赫,哪怕勉强能发挥出来威力不足原本的百中一二,也足以打杀掉季笙了。
花及义不紧不慢地摆摆手,“与传说中对抗师虫十八天羽的那个大阵来说,现在这个就是个空壳子,徒有其表罢了。真正的五行先轮虫阵,担任阵眼的至少也要五个六足虫师,还要再加上五名同属性的辅助虫师才能发挥威力,他们这个,也就是吓唬的意思多一些。”
花山衣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仍感觉提心吊胆的,“我是怕季笙不晓得厉害,怕他硬闯。”
“如果我现在出手叫停了,那不但他的尊严没了,花家的尊严也没了,你想看到那样的结果吗?”花及义认真道,“再说了,即便能真的很危险,他也是随时有认输这个选择的,就看他怎么想了。”
一老一小同时望着空中平台,神情中都透露着紧张,却又是因为各自不同的理由。
“季笙!快跑!五行先轮虫阵融合五行,能把单个虫师的战力连番数倍,而且彼此相生相克,不集齐五种属性的话根本攻克不了!”东方那月整个上半身探出围栏,冲着台上大吼,“快……不,千万别硬来,以二足水准他们撑不了多久时间,无论他们发动什么攻击,不要抵挡,一定要躲开!!”
他本来想劝季笙不要管这个什么花家立威的事情了,赶紧离开这里保住命才是上策,可是他也知道,以季笙的性格,是不可能因此退缩的。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告诉季笙这个传说中大阵的利弊,从而帮着季笙在里面寻求一线生机。
花及义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东方家的小子……
台上季笙没太听清那月说了些什么,但是看那月着急的表情,也知道这个阵非同小可。
花及义可以啊,手段够毒的,要是自己硬接下来,估计真有可能会死,如果不接,那正好中了他的下怀。虽然季笙不知道他到底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儿,但是肯定没好事儿。
“死!”
季笙一凛,听到不远处杨公子一声大吼,接着就看到大阵中担任阵眼的五人身上荧光依次亮起,循环一圈。
火球,水箭,木刺,土块,金枪。
从五个地方各自激射而出,瞄着季笙的所在以迅猛之势飞过来。
攻击来势太快,季笙根本来不及反应,忽然看见苏似冲自己眨了眨眼,心中了然。两人互相踢出一脚,接着作用在身上的反冲力各自躲开。
犀利的攻击全部落空,在空中平台的一角猛然炸裂开,一时间木屑漫天,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人们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丝毫没有发觉从天掉落的木渣。
季笙借此隐藏起自己,获得片刻的喘息,心中大惊,后背冷汗涔涔而下,白毛汗起了一身。
这么狠?!
这个花及义,表面上和和气气的,竟然是真想借他人之手杀了自己?
后怕的同时,一股愤怒在他心底燃起,渐渐演变成熊熊烈火,焰势滔天。
不管你想阴我还是真的想杀了我,有本事试试看!
忽而一阵狂风吹散了漫天的烟雾,季笙放下袖子就看见一连串的攻击直奔自己而来。
一柄巨剑凭空而出,半空中拦下了大部分攻击。
金石碰撞的声音让人感觉后槽牙仿佛咬着沙粒,两耳蜂鸣,难受得很。
没等季笙松口气,不知身在何处的苏似突然大喊,“老大!注意上面!”
季笙下意识地抬头,手中动作却跟不上。
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是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的石块,流星坠雨一般直直落下。
轰隆隆隆。
一片腾起弥漫的烟雾之中,季笙的身影嗖一声倒飞而出,去向台下。
花山衣和那月感觉一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急得满头是汗。
空中平台在三层,以花满楼的构造,一层要有两丈多高,以这样的速度从这里掉下去,非要摔散架了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距离边缘一步的地方半路拦截,苏似抱着季笙,发现季笙满脸的血污,除了上半身,腿上透过裤子洇出大片大片的血迹,惨不忍睹。
一声“老大”堵在喉咙里,下一刻苏似感觉自己被怀里传来的一股巨大力量揪着甩到一边,在地上滚了几滚,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团团灼热的火球接连砸在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
一片熊熊烈焰之中,一柄巨剑穿刺而出,高高举起然后猛劈而下,却在差着一丈的地方被不知道的什么力量阻挡住了。
整个花满楼似乎都震了几震。
从隐州分部过来的乔彬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吃惊地微微张口,目光穿过层层障碍,看向空中平台上的那个血色白色相间的人影。
台上季笙大口大口地呼吸,狠狠咳出一大口鲜血。
虫阵的攻击超乎他的预料,即便隔着虫蛻衣,打在身上也是生疼。季笙将喉间腥甜咽下,心说多亏了这件衣服,不然自己现在连个人形都没了也说不定。
一阵风过来,苏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看着这个惨兮兮的人形,一向呱呱呱聒噪不断的他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季笙看了一眼被汗水黏了额发,显得有些狼狈的苏似,心说还是小瞧了花及义,也有些小瞧了这个什么什么虫阵。
尘埃落尽,杨公子面色苍白,虚弱地大喊,“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出来受死!”
季笙眯着眼睛,刹那间思绪飞转。
杨公子色厉内荏可逃不过他的法眼,听那月的话,虫阵威力非常的同时,也一定会给阵中的人带来巨大的消耗,尤其是杨公子这种本身根基不稳的,被抽空的后果可不像受点儿伤这么简单。
这个花及义,是把他们当做弃子用吗?
原本分而击之,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可以打败自己和苏似,可杨公子在自己这里受的委屈像天那么多,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现在有了杀手锏肯定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而花及义恰恰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虫阵需要维持,以至于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五个阵眼辅助,根本没有其余的人可以出来自由活动。
想到这里,季笙突然看了看苏似,心说这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还能毫发无伤,真是深不可测,能活下来一定要按着脖子让他教给自己逃命如飞的办法。
季笙深吸一口,然后呼出来,咳了几声,嘴边鲜红。
危机他遇过不少,基本上还都是这种以人类为敌的,纯粹的恶意,真正的生死之局。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越是这样,反而越能激发出他的斗志。
逃跑?也可以,不过他不喜欢,面对这样的敌人,要赢就要在对方最得意的地方彻彻底底地赢过。
他能相信的,栏杆边焦急的花山衣和那月算两个,身边的苏似算半个,然后就是他自己,还有小心。
想啊,快想啊,想想小心之前说过的,用脑子,观察敌人,找出破绽,打架要用脑子而不是硬莽。
看对方气喘吁吁的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季笙眼角瞥到苏似,忽然灵机一动,对小心说:“对方攻击猛烈,但是不能动,如果我们有办法……那是不是可以学苏似那样?毕竟花及义说只要离开这个平台,就算是认输了。”
“想的不错,我也有办法,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说不定一世清白就没了。”
季笙心说就是用灵活的边跑边打战术,有什么可不接受的?抬头看见阵中的人隐隐有缓过气来的趋势,顿时觉得不妙,心里一横道:“行,能赢就行,管他个屁的。”
“那就别怪哥了,”小心哈哈一声,“扔出去!”
一团光芒出现在季笙手里,眼见对方就要再发动攻击,季笙一闭眼就朝人群中央扔了出去,同时卧倒在地大喊,“苏似,闪开!”
一团雾气砰的一声瞬间炸开,以风暴席卷之势迅速扩散到了平台的每一个角落,而且去势不止,渐渐充满了整个花满楼,阻挡住了每一个人的视线。
季笙心中大定,这一招小心用过许多次了,第一招先封锁视线,这样自己就可以把握住优势。
想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突然脸色难看起来。
一股难闻至极的气味从鼻孔钻进来,瞬间上头,而且眼睛似乎也受到了这种气体的刺激,顿时泪流不止。
“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这味道像极了茅厕里囤了多日的肥料,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嘴。
花满楼里一时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咳嗽声,皆是被季笙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熏蒙了。
“一足狗屁虫,我在里面还加了些料,保准能满足他们,裹好衣服,下一招来了!”小心说。
季笙心中大惊,心说什么是狗屁虫?怎么还有下一招?
忽然就看见眼前雾气流动,似乎有体积极小的东西在四处飞动,同时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
这又是什么?季笙心想,猛地发现前方一团黑影飞来,他赶紧一偏头,黑影擦着边飞过,落在远处,啪的一声。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底弥漫开,他觉得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靠!有人扔屎!!”有人大喊。
“快跑快跑,有人扔屎!”
“扔什……”有人半句话吞在嘴里,还伴随着噗的一声,似乎被什么堵住嘴。
季笙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只能紧紧裹住虫蛻衣蹲在地上。
在狗屎虫和狗屁虫的攻击下,虫阵顿时散的七零八落,十几个大家公子人人自顾不暇,慌不择路地往台下奔去。
眼前狗屁熏天,身旁狗屎乱飞,俨然人间炼狱。
忽而一阵清风,让整个花满楼变得混乱的始作俑者凭空消散。
人们再次睁开眼,只见空荡荡的空中平台上,站着两个孤零零的人影。
季笙和苏似对视一眼,缓缓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