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上吃饭的人何止千万?这其中手底下有真功夫的十不足一。可江湖就是一个厮杀争抢都摆在明面上的修罗场,手底下没工夫,怎么在这么恶略的环境中立足?于是帮派就出现了。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很微小,可一群人的力量就很可观了。抱团取暖,永远是生存的最好法则。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帮派坞堡林立,稍微有些气候的,就会被练气士“诏安”,替那些高高在上的练气士做一些他们不屑、或不方便做的事。像刀仲之前去过的白马寨,就当了练气士的走狗。当然江湖中也有很多有骨气的好汉,他们不愿意在别人门下摇尾乞怜,拒绝了练气士的招揽,那么他们的帮派第二天就会在江湖上消失,连根毛都不剩——毕竟有骨气的人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迄今为止除了白帝城白玄策一脉,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江湖势力没有一个不是依附于练气宗门的——至少明面上没有。
可江湖上还有另一种人,他们没有势力、没有帮派,独来独往、自己打拼,这样的人被称为“独行侠”。
只有豺犬才会抱团,猛虎只会独行。这句话可谓是独行侠客们最真实的写照。他们不屑与庸人为伍,无牵无挂,他们没有依靠,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依靠。
略一取舍,壮实汉子对着刀仲一拱手,说道:“在下袍哥会张龙,不知兄弟是哪路高人,为何出手重伤我家弟兄?”
这话虽是这样问,但实际上在来的路上,店里的伙计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张龙,他当然知道是自己兄弟挑衅在先,因为这本就是他授意的。自己的帮会急需立威,此时正是应该嚣张的时候,这个决定本没有错,只是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
张龙这么问是出于别的原因,只要这小子稍微上点道,主动说出是自家人挑衅在先,他就有了下的台阶——既然我理亏在先,那你伤人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我再请个酒钱,咱们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可刀仲显然不买这个账,冷笑一声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就几个歪瓜裂枣,我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话可就说的有点嚣张了,张龙听完心里头这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咬牙切齿地瞪着刀仲,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这个讨人厌的小脑袋瓜给锤进肚子里。可憋了半晌,还是硬把这股火给压了下去。
没办法,这火该忍还得忍,就算是为了立威,也犯不着给自己招惹一个不知深浅的强敌。更何况自己的帮派是要在锦阳立威,这小子在锦阳 根本一点名气都没有,要是真打起来,赢了没半点好处,输了就贻笑大方,这买卖怎么看都是亏本的。
“小子!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听过没有?”张龙阴沉着脸“善意”提醒道。
“嘿嘿!”刀仲眉头一挑,轻飘飘的回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不是强龙不过江!”
“好好好!真是他娘的英雄出少年!”张龙面目狰狞,纵声大笑。既然无法善了,那自己也就不必一味的退让了,张龙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冷声道:“小子,别说老子仗着人多欺负你,今天和你玩个文的!”
说着,张龙从后腰摸出两把半尺来长的三 棱尖刀,甩手掷在地上,狞笑道:“一人一把,轮流往自己身上比划,咱江湖人比的就是个胆子,看看谁手更狠!你要是赢了,我们马上放你离开,这个栽我们袍哥会认了!可你要是输了……就给我这三个兄弟每人磕二十个响头,你敢不敢应!”
看着插在地板上兀自晃动的尖刀,刀仲心中微微一动,出言道:“别管文的武的,你敢来小爷就敢接!不过这彩头么……呵呵,说的就好像凭你们能拦得住我一样。”
“那你想怎样!”
“简单!我输了,给他们三个每人磕六十个响头,我赢了,你们袍哥会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刀仲居然主动加码,张龙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犹豫。让袍哥会做一件事情,这个赌注说实话有点大了,虽然他自信自己的胆量和狠厉不输任何人,这场比试他绝对不会输,可他还是不能应下这个赌约,因为他代表不了整个帮会。能代表袍哥会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让数百弟兄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男人。
张龙迟迟不敢应战,场间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有些会众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好!我应了!”
正当张龙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张龙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愣住了,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这个男子身穿棉布长衫,看起来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那些狰狞蛮横的青衫汉子见到他上来纷纷低下了头、自觉地为他腾出一条路,就连那三个在地上哀嚎的青衫,见到中年男子上来也登时憋住了声音。
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只是不当不正地站在那,就仿佛是所有青衫会众的中心。
男子走到张龙身边,轻轻拍了拍张龙的肩膀,和声道:“下去吧。”
并没有任何责怪,可张龙却是万分羞愧,嗫喏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我……”
“好了。”男子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张龙的话,宽慰道:“这里这么热闹,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可是你不觉得这个赌约让我来应更合适么?况且……”男子转头微笑看着刀仲,接口道:“我真的很想亲自会一会这位年轻的朋友!”
在中年男子的面前,狠辣的张龙突然就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乖乖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场间的一切变化都看在刀仲的眼里,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教书匠一般的男子,是如何在帮会里拥有如此高的威信?难道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劝退张龙,中年男子对着刀仲一拱手,主动开口道:“在下郑世经,袍哥会瓢把子,还未请教?”
刀仲嘴巴一咧,吊儿郎当的拱了拱手道:“好说!在下刀仲,无根浮萍而已。”
“既然对赌的人已经换了,我觉得这个赌约是不是也应该换一下?”郑世经道。
“你想怎么换?”刀仲道。
“你若赢了一切照旧,我若是赢了,也不需要你磕头认错,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么?”郑世经道。
“好!就这么着!”刀仲痛快应道。
见刀仲应了下来,郑世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轻扫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向刀仲问道:“能先放了他们么?”
既然已经有了大鱼,刀仲自然不会再难为这些小虾,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郑世经转身看了张龙一眼,张龙当即心领神会,吩咐人把那三个受伤的青衫汉子抬下去疗伤。
清了场子,郑世经缓缓上前拔起两把尖刀,将一把递给刀仲,询问道:“你先来?”
刀仲接过郑世经递来的尖刀,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袍哥会的总瓢把子。自从现身以来,郑世经似乎每一句话都是在询问别人的意见,这对于一个身居上位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相比于发号施令,他似乎更愿意给别人选择的机会。
刀仲似乎有些明白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了——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很难不得到别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