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轻轻地转过身来,用锋利的目光扫视着树林,不过到处都没有扎格拔的躯体,只能看到远处那片草地上有被踩踏的痕迹。他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这黄昏中的树丛依然是那么的幽静与邪恶。
他的头脑中闪现出了本能的恐惧。这是卡闪拉牧师们的杰作吗?如果是,他们在哪?刚刚到底是不是扎格拔敲响的铜锣?突然,柯南回忆起了亚金还有他的那些神秘的仆人,亚金死了,风干着坐在那山洞中享受着日出日落,而他的仆人却都神秘地消失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出他们离开了山谷。
柯南想起了那个女孩,玛瑞拉还独自待在那个幽暗的宫殿之中呢,他连忙转身沿着那条古道向回跑去,像一只谨慎的猎豹一般,随时准备抵挡身旁突如其来的攻击。
透过树林,宫殿变得若隐若现,而柯南看到了其他的什么东西——那光滑的大理石道上显现出了火焰的光芒。他连忙躲进了树丛中的阴暗处,悄悄穿过茂密的枝叶,来到了门廊前那片开阔地的边角处。一些黑人手中持着的火把在黑暗之中闪耀着,那些卡闪拉的牧师们来了。
他们并没有从扎格拔预料的那条古道而来,显然不仅仅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进入阿尔克米楠山谷。
他们走上大理石的台阶,高高地举着火把,看到高拉加站在队伍的排头,身后是一些高大的黑人寺僧,他们的皮肤在火把的光焰的照射下更加黑亮。队伍的最后走着一个面容充满邪恶的黑人,柯南皱起了眉头,那个人是格瓦拉加,就是玛瑞拉所说的将秘密入口泄露给扎格拔的那个男人,他想知道这个男人和沙特米科利有着怎样的阴谋。
柯南匆忙绕过那片开阔地,顺着边缘的阴暗处来到了门廊前。他们没有留下任何人守卫门口,那些火把正沿着又黑又长的大厅向里移动着。在他们到达大厅尽头的那扇门时,柯南爬上了台阶,跟在了他们的身后,沿着两边的石柱悄悄地跟着他们,那火把甚至可以照亮身后他的身影,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头。他们排成一行前进着,头上的鸵鸟羽毛摇晃着,最终他们停在了王座室高台左侧的铁门前。
高拉加那怪异、空荡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宫殿里,口中说着柯南听不懂的语言,接着高级牧师打开了那扇装饰华丽的铁门,走了进去,反复地鞠了几躬。身后的寺僧们也学着高拉加鞠了几躬进入了神谕的房间。随后,铁门被关上了,那火把的光亮在王座室中消失了。柯南随即穿过王座室进入了它后面那狭窄的长廊之中,就犹如一阵微风拂过房间一般,没有一点声音。
柯南撬开了长廊左侧墙壁上的那块大理石墙板,里面墙壁上的小孔透过了火把的亮光,他走进了里面的壁龛,透过墙上的小孔向里偷偷地望着。玛瑞拉静静地躺在那象牙台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头部顶着墙壁,就在柯南眼前的几英尺处,他甚至能够闻到玛瑞拉头发上那淡淡的清香。柯南看不到女孩的脸部,不过她的姿势就像透过跪在身前的这些黑人秃头平静地望着远方的宇宙一般。柯南欣赏地笑了笑。“这个小荡妇还真是个演员。”他暗自说道。他知道玛瑞拉现在一定正充满着恐惧,不过从她的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在那火把昏暗的光线下,她像极了曾经躺在这里的那个女神。
高拉加开始以一种柯南不熟悉的口音低沉地吟唱了起来,或许是古代阿尔克米楠高级牧师代代相传的一种乞灵。这乞灵似乎有些没完没了,柯南变得有些不安。那乞灵持续的时间越长,躺在那里的玛瑞拉的神经就会变得更加紧张。要是玛瑞拉真的崩溃了,那他就会抄起手中的宽剑冲过去,他可看不下那个小荡妇被那些黑人折磨杀害。
那低沉的吟诵终于结束了,高拉加抬起了头,将手指向了象牙台上那个安静的身躯,用他那浑厚、低沉的声音说道:“哦,伟大的女神,为了您的奴隶们张开您的双唇吧!讲话吧,神圣之谷中的女神!您将指导我们前进的道路,请为您的仆人赐予智慧吧!告诉我们,哦,女神的代言人:那斯泰吉亚人沙特米科利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玛瑞拉那盘起的头发在火把的照耀下微微动了一下,黑人们都轻轻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一半是敬畏,而另一半则是恐惧。柯南屏住呼吸听着玛瑞拉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冷酷、飘渺,不过柯南还是有些担心她的科林斯口音。
“上帝的旨意要你们把那个斯泰吉亚人与他的闪族走狗赶出卡闪拉!”女孩一字不差地重复着柯南要她说出的话,“他们是企图侮辱上帝的小偷与叛徒,将加瓦罗之牙交与柯南将军保管,让他领导卡闪拉的军队,他是上帝的宠儿!”
结束的时候,玛瑞拉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柯南霎时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女孩已经到达了崩溃的极限,不过那些黑人并没有发现,就像他们没有注意到女孩的科林斯口音一般。高拉加那火焰照亮下的双眼中闪烁着盲目的崇拜之情。
“耶拉亚说话了!”高拉加兴奋地说道。“这是上帝的旨意!很久以前上帝们将那恐怖的黑暗国王口中的牙齿拔了出来,我们依照着上帝的命令将它们永久地藏了起来。现在我们要根据上帝的旨意将它们取出,万能的女神,请准许我们到加瓦罗之牙的秘密藏储之地将它们取出交给上帝的宠儿保管。”
“准许!”冒牌的女神回答,那种高贵的语气不禁使得柯南一阵窃笑,接着那些牧师弯着腰离开了那里。
神谕房间那华丽的铁门被关上了,玛瑞拉从象牙台上爬了起来。“柯南!”女孩小声地呜咽着,“柯南!”
“嘘!”柯南透过那墙上的小孔小声地说道。然后,转身悄悄离开了壁龛,合上了那块大理石墙板。外面移动的火把说明那些牧师穿过了宽敞的王座室,不过同时他也发现有些光亮并不是出自于那些牧师手中的火把,这令柯南感到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便找到了原因,王宫的房顶有经过特殊工艺打造而成的小孔,可以将夜晚的月光最大限度地辉映在宫殿之中。
正当柯南准备走出长廊进入王座室的时候,那里突然传出了什么声音,他连忙蹲在了长廊的角落处,想起了那铜锣声曾诱惑他掉入陷阱,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清楚地听到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个女人窒息的尖叫传了过来,柯南立刻跃出了王座后面的长廊,在月光的辉映下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面。
那些持着火把的牧师离开了外面的大厅,不过只有一个牧师还留在这里:格瓦拉加。他那邪恶的表情充满了愤怒,双手抓着玛瑞拉的脖子,粗鲁地摇晃着,使得女孩无法尖叫。
“叛徒!”从他那粗厚的嘴唇中吐出的声音就像眼镜蛇吐舌的嘶嘶声,“你演的是哪出戏?扎格拔没教你怎么说吗?是的,沙特米科利告诉我了!你是在背叛你的主人吗?还是你的主人要通过你背叛他的朋友?荡妇!我要把你这脑袋拧下来,不过我先要……”
玛瑞拉睁大的眼睛正望向格瓦拉加的身后,他赶紧松开了她转过身去,而此时柯南的宽剑已经劈砍了下来。那重重的一击直接使他倒在了地上,抽搐在那里,鲜血从他头盖骨上那巨大的刀口处喷涌而出。
玛瑞拉伸出了手臂颤抖着抱住了柯南。
“我已经像你说的那样做了!”女孩歇斯底里地说道,“带我走吧!哦,求你带我走吧!”
“我们还不能走,”柯南低声说道,“我要跟着那些牧师看看那些宝石藏在哪里。那里可能会有更多的宝藏,不过你可以跟着我,你头上的那个宝石呢?”
“一定是掉在象牙台上了,”女孩结巴地说道,“我太害怕了——那些牧师离开之后我跑出来找你,而那个坏蛋就等在外面,然后他就抓住了我。”
“好吧,你去找到那颗宝石,我来处理这具尸体。”柯南说道,“去吧!那宝石可值不少钱呢。”
女孩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再回到那个神秘的房间。柯南拽起格瓦拉加的腰带拖向了王座后面的长廊中,而女孩则不得不又进到了房间里。
柯南将没有知觉的格瓦拉加扔在了地上,举起了他的宽剑。长期在野外的生活使他没有仁慈的概念,没有头颅的敌人才是唯一安全的敌人。不过,当他要劈砍下格瓦拉加的头颅的时候,一阵惊吓过度的尖叫凝固了他抬起的手臂,那声尖叫就是从神谕的房间中传过来的。
“柯南!柯南!她回来了!”接着那声尖叫便消失了。
柯南咒骂了一句冲出了长廊,穿过了王座的高台,在声音还没有消失之前进入到了神谕的房间,他停在了那里,困惑地望着躺在象牙台上的女孩,此时仿佛睡着了一般紧闭着双眼。
“你在干什么?”柯南不悦地问道,“你觉得现在是开玩笑的时间吗?”他的声音如卡壳了一般,仔细地看着象牙台上躺着的那个女孩,大腿处的裙子应该是被撕破的,因为那是他刚刚发现假扮女神的玛瑞拉时亲自撕破的。但是,眼前的裙子却完好无损。
柯南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摸了摸她那白皙的身体,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因为,他摸到的是死人那冰冷的尸体。
“天哪!”柯南疑惑着,眼神中闪现出了惊恐的光芒,“这不是玛瑞拉!这是耶拉亚!”
他知道那惊叫声是玛瑞拉走进房间时喊出的,这神谕重现了,她身上的服饰本应该已经被扎格拔扒光正穿在玛瑞拉的身上,然而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正如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一样。柯南的头皮不禁一阵酥麻。
“玛瑞拉!”柯南突然喊了起来,“玛瑞拉!该死的你在哪?”
四壁恐怖地回荡着柯南的声音,这里除了进来的铁门以外没有其他的出口,而且没有人能够在柯南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从那扇铁门中出出入入。看起来应该是这样的:在玛瑞拉走出房间被格瓦拉加抓住的几分钟时间内,耶拉亚被放回在了那象牙台上,在他耳边还回响着玛瑞拉的尖叫声的时候,她已经就犹如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如果排除掉那些恐怖的超自然的可能性,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这房间中的什么地方还有一个暗门。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柯南便发现了线索。
在一面看似坚固的大理石墙上出现了一个垂直方向的裂纹,那裂纹上夹着一缕丝布。柯南立刻跨步过去,弯下了腰,那是一条玛瑞拉的裙子上撕扯下来的丝布,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什么人在抓走玛瑞拉关上这扇门的时候夹上了她的裙子,而这缕丝布则使得这扇暗门无法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地关上。
柯南将匕首插在那个裂缝之中,用尽了手臂的所有力量向外撬着,那匕首的刀锋弯了起来,不过这把匕首的刀锋是由那种不可折断的阿克比坦纳之铁打造而成的。那大理石的暗门被打开了,他提起了手中的宽剑向里望去,不过没有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透过照进神谕房间的月光,里面有着一条向下的台阶,柯南将匕首别在了门脚上,使暗门保持敞开,接着毫不犹豫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走下十几步台阶之后,便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径直通向前方的黑暗之中。
柯南突然像雕像一般停在了楼梯脚端,望着墙上的壁画,从神谕房间中透下的阴暗的月光使得这些壁画看起来有些模糊。那些显然是派利士艺术形式的壁画,他曾经在阿斯加仑见过与这些有着相同风格的壁画。不过这些壁画中所描绘的场景却与派利士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只除了一个人,一个在壁画中反复出现的人:那个身材消瘦、白胡子的老人毫无疑问是派利士人。这些壁画似乎在表现着上面宫殿中的各个部分,柯南认出其中几个场景表现得是在那神谕的房间中,耶拉亚躺在象牙台上,那些魁梧的黑人则跪在她的身前,而那墙后面的壁龛中则藏着一个古老的派利士人。壁画中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物——一些人穿梭在这废弃的宫殿之中,执行着派利士人的命令,从地下河水中捞出不知名的东西。柯南突然站在了那里,脑中回想起了羊皮卷上那些无法读懂的短语,那些支离破碎的文字在柯南的头脑中连成了一片,亚金与他的那些仆人已经不再神秘。
柯南转过身来,望向了前方黑暗的深处,不禁浑身一阵毛骨悚然。他沿着这狭窄的走廊向前走着,如野猫一般放轻着脚步,离身后的台阶越远前方就变得越黑,空气中飘浮着曾经在铜锣那里闻到的气味。
他已经处于完全的黑暗之中了,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光脚的走路声,或者是宽大的服饰磨在地上的嗖嗖声,柯南不知道到底是哪种声音。不一会儿,他在黑暗中伸出的手臂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柯南用力地推了推,他的宽剑也找不到任何门缝。他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肩膀顶着铁门,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不过这都没有任何作用,就是一头大象也冲不开这扇巨门。
正当柯南靠着铁门的时候,突然另一端发出了什么声音,那是锈铁的吱嘎声,就像那种松开某种古老机关的杠杆般。想到这里,柯南本能地向后一跃,头上突然响起了什么巨大的东西疾速滚动的声音,接着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走廊。那是一块圆形的巨石,巨石就砸在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上,要是反应稍慢一些,那此刻他一定会像蚂蚁一般被砸得稀烂了。
如果玛瑞拉还活着的话,那一定在这扇铁门的另一端已经被抓做俘虏。不过,柯南打不开铁门,如果继续待在这隧道中的话,或许还会有另一块巨石砸下来,到那时他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如果他被砸成肉酱,那么这对女孩没有任何好处。
柯南无法从这个方向继续进行寻找了,他必须回去再寻找其他的方法。他转身匆忙向台阶那里跑去,当来到相对光亮一些的地方时,才轻出了一口气。不过正当他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那微弱的光线突然消失了,那大理石的暗门发出一声巨响后关上了。
柯南突然一阵惊慌,他被困在了黑暗的隧道之中。他迅猛地转过了身,提起手中的宽剑,紧张地望着眼前的黑暗,似乎在等待着恐怖的袭击。不过这隧道中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那扇铁门里的人——如果他们是人的话——以为那个毫无疑问是被某种机器释放的巨石已经将他砸得粉碎了?
那么这扇暗门为什么被关上了?柯南不再进行没有结果的猜想,只是摸着楼梯爬了上去,浑身毛骨悚然,觉得黑暗的四周随时会飞出一把匕首。
柯南爬上了台阶,来到了那扇大理石的暗门前,正当他抬起右手的宽剑准备劈砍这暗门的时候,他的左手摸到了暗门上的门闩,毫无疑问那门闩是在关门的时候滑进了插槽。柯南拔出了门闩,接着推开了门,跃进了房间,暴躁地咒骂着,无比愤怒地渴望要亲手抓住那些烦扰自己的敌人。
地上的匕首消失了,房间空空,那象牙台上的耶拉亚也再一次消失了。
“天哪!”西米里人嘀咕着,“难道她活了?”
柯南困惑地走进了王座室,接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地走进了王座后面的那条长廊,那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只有格瓦拉加的一片血迹,而他也如耶拉亚一般彻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