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狂了：“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哟，六亲不认，大哥你怎的如此无良。”我笑得双肩发颤。
史邺刚要爆发，前头给我开门那人又来了，“爷，外头有官兵说要进来找人。”
“官兵？”史邺从椅子上起身，纳闷。
一片脚步声传来，我也扭过头去，可不是官兵么，直冲冲就往厅里来，带头的有些眼熟。
“小姐，原来你真在这儿。”
啊，想起来了，卓子絮身边的人，见过几次。
我诧异：“怎么啦？你们，是来找我的？”
他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王爷回府得知你出来了，下令搜全城。”
史邺倒抽气，看向我。
我眨眼：“搜全城？为什么？”
“兴许是怕小姐走了吧。小姐别说了，快回去吧，王爷这会儿怒火滔天了。”
耶？他怒个P！还派兵来抓我，丫丫个呸！我不是他卓子絮养的狗，我有自由的！
“我都没怒，他有什么资格怒！”
我话一出口，官兵个个看着我，当神一样的膜拜。
“小姐，您快跟我们走吧，马车就在外头。”
“他有完没完？我这走走亲戚也惹他了啊？”
史邺忽地拉我起来，表情坚毅：“你就回去吧，王爷等着你呢！”
去死！史邺，你也是个孬种！前面还一直盼着把我抓回上京，如今卓子絮不过派了点人，他就举白旗了。
“我……”
“听话，你已经害我有家归不得了，别再还我连庆年都呆不下去。”
“我……”
“相信我，王爷对你是真心的。闹别扭是夫妻常有的事，我和你大嫂也常这样。”
“大哥……”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乖，大哥支持你，你是我们的骄傲，我们的……”
“你给我闭嘴！”忍不了了，今天说话怎么那么顺溜，平常不是这样的啊！“我回去还不行么？你他妈真胆小！”
史邺被说中，尴尬地红着脸咳嗽。
领头开心了：“小姐快请。”
我“哼”了一声跟着他们走了。这娘家，靠不住！
回到齐王府，刚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有家丁见我，连声呼喊着“小姐回来了”。
卓子絮几乎是几秒之内从前厅奔出来，又急又气又慌张的样子，看得我一阵心疼。
“为什么出去？”他口气不好。
我梗着脖子：“为什么不能出去？”
他盯着我，胸膛起伏，没说话。
方妙薇这时也来了，握着我的手，眉头轻皱：“蒙蒙你去哪儿了，我们好担心。”
刚觉得有点心疼卓子絮，见到方妙薇，酸劲又上来了：“担心什么，横竖死不了。”
卓子絮握紧双拳，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一院子的下人大气不敢出，看着我们三个开战。
“倒是你们，为何那么早就回来，也不去别处看看？”
“舒蒙蒙！”卓子絮厉喝。
我偏过头去。
他喝斥完没说下文，转身就走。
方妙薇即刻追上去：“子絮，子絮……”
我这是怎么了？说话不到两句都带刺。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晚上，洗完了澡，珠玑帮我擦头发。
“小姐的头发真好，我瞧着谁也比不过。”
我死不要脸：“那是当然，飘柔洗护二合一，让头发飘逸柔顺，就是这么自信！”
她笑：“小姐总有想不尽的妖蛾子。”
“那可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她在我头顶叹了口气，我仰头看她：“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心疼小姐罢了。”
珠玑跟我的日子也不少了，咱俩加上宝月，从来都是一个阵线，穿一条裤子的，感情深厚自不用说。我这些天来的落寞相信一点不差全都落尽她俩眼里，平日里我有个小擦伤都大惊小怪的，如今这般倒霉样怎会不惹她们担心呢。
我心里酸酸地，对珠玑又感谢又感动，如果哪天我离开齐州了，就算所有人都忘记我，我想珠玑还是会想念我的。
想及此，不由伸手抱住她，脸在她腹部上一蹭一蹭地：“珠玑，你对我真好。”
珠玑手上动作停住，随后抚着我的头发，竟有哽咽：“因为小姐对我好。”
唉，傻丫头。
“要是哪天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宝月。”
“小姐要去哪儿？”
我闷闷地笑：“去哪儿都行，去哪儿都一样。”
珠玑已经不似前几天那样，稍微看出我打算走的端倪就一个劲地紧张。她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抚我的头发道：“我知道，小姐伤心了，想离开这里去疗伤。”
我不语。
“什么时候走呢？”
“不知道，等我死心的时候吧，呵呵，我是不是很没骨气，非要等到亲眼看见事实那天才能说服自己退场。”
“不是的，我们小姐，聪明，漂亮，善良，勇敢。”
次日一早，我照样睡到快吃午饭，梳洗一番就去饭厅。为了躲着方妙薇，已经很久没去饭厅吃饭了，今天起来顿觉斗志昂扬，抗打击能力强，说不定能反激她一次。
到了饭厅，菜是全上好了，可预想中的金童玉女却不见影。
空城计早已唱了几遭，我坐下抓起筷子，夹了桂花豆腐就往嘴里送；“唔，不错不错。”
珠玑提醒：“小姐，王爷还没来，你再稍稍等一会儿吧。”
“哦，那我再等等吧，就当给咱们珠玑面子，嘻嘻。”我笑哈哈地放下筷子。
“小姐不用等，先用膳吧。”旁边布菜的丫头道。
我扭头：“怎么了？他们又出门了？”
丫头捂了嘴笑：“不是。”
笑什么啊，奇怪了，没出门干嘛不来吃饭，难道是不想见我？
“那是为什么？”我问。
她脸颊绯红：“小姐就别问了，总之王爷和王妃此时不会来用膳了。”
我隐隐感觉到什么，自发地阴着脸，语气不善：“说清楚！”
“昨晚……王妃在王爷房里过夜呢，听说这会儿还没起。”
我轰然炸开，耳边嗡嗡作响。
珠玑怒声：“主子们的事，哪儿能容咱们胡说！”
“珠玑姐姐，我没有撒谎，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我根本听不进去她们说了些什么，一股热气上来，站起来就往正院跑。珠玑见势随后追来，一直喊着“小姐小姐”。我此刻红了眼，只想去瞧个明白，谁劝我也不听。
既希望快到正院，又怕看到我最怕看到的一幕。整个狂奔过程中，我不知道我如何纠结着，脑中凌乱不堪，一会儿是我和卓子絮甜蜜的片段，一会儿是方妙薇柔柔的笑脸。
冲进正院的时候，我像个疯子，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只想看看那张床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画面。我完全把自己当成抓奸的正牌老婆，除了求证，什么礼义廉耻全是狗屁！
外间门外站着几个人，是平日跟着方妙薇的，她们见我，上来就挡住：“小姐有事么？王爷王妃此时还未醒呢。”
“让开！”我沉着声音。
“小姐……”
“最后说一遍，给我让开！”
她们不但没让，反而更加阻拦。我没耐心，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她们，踹了门就进去。
进了内间，床上帘子垂着，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坐下去。
卓子絮，你他妈真不是人，怎么能这样对我！
目光从帘子移到地上，如果说帘子后面的光景刺痛我双眼，那么地上的那个东西直接在我心口正正地插了一刀。
本想大喊一声卓子絮，可此刻我只想忍着欲出的眼泪，上前捡了我的锦缎，转身就走。我辛辛苦苦绣了那么久，我用心良苦想出来的四个字，就这样被他扔了。
我想我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已经做了选择。
我为什么舍不得离开，因为我固执地相信，卓子絮是爱我的，也固执地认为，我们会在一起的。最后，固执也只是固执而已，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王子公主的梦啊，这么快就醒了呢。
方妙薇可能是被刚刚的争执吵醒了，撩开帘子一角，双眼迷蒙。
我怔怔地看着她，然后机械地蹲下，站起。
“你……”她吃了一惊，想是被我此番举动吓坏了，“你怎么来了？”
我冲她苦涩一笑，什么也没说，手里紧紧抓着锦缎，默默离开。
“蒙蒙……”方妙薇还在轻声唤着，不管是炫耀还是什么，已经跟我没任何关系了。方妙薇，恭喜你，你赢了。
仿佛听见了卓子絮醒来的响动，我用力捏了捏已经很紧的拳，走出那道门。
珠玑在外面等着。人就是这样的，无论怎样佯装坚强，一旦看见亲近的人，所有外壳都会尽数塌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