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七眼里看着四周射过来的如蝗虫过境般密密麻麻利箭，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甚至忘记了惊喊。
初九人小，但也懂得了害怕。她可能还不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可对于死亡的恐惧却是天生的。
啊…
初九本能反应发出的尖叫声，是那么的尖锐，那么惊恐，那么无助。
初九还在这里，她还年轻。我已两世为人，这十几年可以说都是赚来的。死不足惜。初九不能死。
不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初九就这么死去。
霎时，杨小七惊醒过来。闪电般伸手拉过初九，紧紧把初九抱住，扑倒在地上。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初九身上。
临死一刻，他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初九挡住那些利箭。
然而，他不知道，就是这一扑，让刚才保护初九的那把长刀，以为初九没有了生命危险，没有做出应有反应。
这是为什么？
哥哥为了保护我宁愿自己死吗？
不要，我不要这样。
“不要…”被扑倒在地的初九，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眼泪刹那布满她双眼，心中有种就要失去一件最重要东西的感觉，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利箭速度很快，射出来的地方与杨小七和初九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可以说是眨眼便到。
就在初九嘶喊出来那声“不要”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利箭已经快要接触到杨小七后背。
杨小七轻轻闭上双眼，把嘴巴凑到初九耳朵边上，轻声道：“初九，再见了…”
逃无可逃，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有尽最大能力保护初九，剩下的就只有等死，安静地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而已。
死，杨小七不怕，因为曾经已死过一次。最多就是有些遗憾，遗憾未能好好领略一下这个不同的世界。
可是初九不同与他，初九还年幼，她会怕死，但是在被杨小七扑倒在地，保护在身下时，不知为什么，初九心中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感到非常悲痛，痛心。
杨小七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她同样如此。
这个哥哥不是她亲生的哥哥，从她懂事起就知道。
这个哥哥却又是她亲生的哥哥，甚至比亲生哥哥还亲。
这个哥哥不但是担负起了亲生哥哥的责任，还担负起了她父亲，母亲的责任。
她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人因为保护她而死在她眼前呢？
虽然她还年幼，但从小到大，在杨小七给她说的故事里，她就知道，死了就是永远没有了。
不管是去天堂或是地狱，从此之后，将不会再见到。
所以在杨小七在她耳边轻声说出再见这两字时，初九觉得她的心痛得碎了，碎成一块一块的。
啊…
悲恸，绝望，不舍…各种情绪充斥着初九心扉。
我不要哥哥死，从小都是哥哥保护我，这一次换我保护哥哥了…
初九内心之中，大声嘶喊着。双手紧握，使尽全身力气。
嘭…刹那间，初九仿佛听到她体内发出一声嘭的声响。好像是一根紧绷着的琴弦突然间断了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她觉得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没有多想，双手一撑，腰部用力一拧，双脚用尽全力一蹬，很轻易地就抱着杨小七翻转过身来。
利箭如期而至。
但是这时，杨小七和初九的位置已经发生互换。
本来被杨小七保护在身下的初九，伏在杨小七胸口上。
噗…噗…噗…噗…
初九身上瞬间被利箭射中。眨眼之间，她身上插满了黑黝黝的利箭，少说都有二三十支。
可不知为什么，射在初九头部的利箭，却射不进去分毫。初九头部还隐隐闪现红光。
杨小七身上也插有数支利箭，不过都是在脚部为多。身体重要部位几乎没有被射中，因为他的头部，胸部要害全都被初九的身体压在下面。
杨小七完全没有料到初九会有力气抱着他翻滚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再次把初九保护在自己身下时，利箭已然到来，连半秒钟时间都没留给他。
他的眼睛被初九压在身下，根本看不见东西。看不见初九身上被射进了多少支利箭，但是他知道，初九这会必定像只刺猬一般，身上插满着利箭。
初九必定不能幸免于难，此时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吧。
杨小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泪水犹如缺堤洪水，迅速泛滥。
痛，有表面身体上的，有心里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内心的疼痛。
“初九….呜呜呜…”
杨小七的嘴巴也被初九用身体紧紧压住，连呼喊声都未能发出。只有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声，在石洞中不断绕环。
声音中充满着哀伤，令人闻之亦会感同身受。
利箭不会因为如此而停下，如雨般继续射下。
初九身上插进的利箭更加多了，杨小七身上的也有增多，甚至杨小七的肋部也被射进了两支。
杨小七感觉到他身体里面力气正在一丝丝离他而出，他知道这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至。
渐渐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他在丧失掉意识最后一刻，心里在想，初九，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希望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地狱，让我们在哪里重逢继续做好兄妹。
过了一会，箭雨终于停止。
伏在杨小七身上的初九一动不动。身上插满利箭，密密麻麻。
可能是因为从机关里面射出来的利箭，没有多少力道的缘故，射在初九身上那些利箭，居然没有一支穿透她的身体，进入到杨小七身体里面。
被杨小七随手一扔，扔到一边的防风油灯，也没有被利箭射碎，依然亮着。
微弱灯光，一闪一闪的，把整个杨小七两人周围照得透亮。
血，石洞里面这时遍地是血。甚至在地上积成了水洼，不，应该说是血洼。
杨小七和初九身上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血人一词，用来形容他们两个，现在这副情形最恰当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积血越来越多，颜色也从鲜红变成了红褐色。初九趴在杨小七身上，俩人谁都没有动弹过分毫，宛如死去了似的。
防风油灯发出的亮光，越来越微弱，看来就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就在防风油灯，灯火不断闪烁，一跳一跳，准备要熄灭的时候。两人身旁那摊血迹，缓缓流动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