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虽身为男子,但是师家重点培养出来的人才,练武清修生活淡化了性子和性别,武功越高就越没有太世俗观念。相比之下,“劫后余生”的东方轻空有点不自在,自己差点就被——原来是中了媚毒:“眉儿,把她带回去,扔到水里面。”
“主上,用水,殿下会死。”画眉纯粹是站在一个专业的角度,不过,他也一点不留情,呼啦啦的就把绝色带回重华殿,丢到水池。
如此“解”媚药,实在不厚道。
事实证明,画眉说得严重,东方绝色可没有那么容易死。她外感内热,烧得昏天黑地,那张漂亮的脸蛋也长出红疹,容颜尽可惜,干枯的嘴巴一直可怜兮兮地叫着一个名字:“师父,不要这样,我不敢了,不要这样,我听话,我不走,师父,我不下山了,师父,你不要走,师父,你回来,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乖,我真的好乖,师父,师父……”
谁知道这样就埋下了不断的祸根。
重华殿当天深夜就请来了太医进宫,天明放晴,雨后清晰,太医们才离开。
沫秋淡然的脸还是一贯淡然,只是心里难受得要命。他认识的东方绝色是个明媚明丽的女孩,那是照耀大地的太阳,理所当然的健康活泼,甚至连生病都不出现。沫秋守护她身边,自是嫌弃宫人做事敷衍,亲自照顾,居然不愿离开半步。
东方轻空在门外,自是松了一口气,让画眉等人留在外面,独自回到浴池,脱去肮脏的白衣袍,下水……
清清的池水蔓延过腰线,摸着腰上的最细,突然就卧下蜷缩着全身,居然痛裂般炙热……
重华殿暖水清凉池,烟波袅袅,没有鲜花,没有伺童,只有清涟水波荡漾着微微鱼白色的晨光,一圈一圈向着淡绿色的玉石池壁交叉碰撞。
手臂交叉在腹部,掩住了身体的颤抖疼痛,在浅水的池底蜷缩成团,一如伤重无力的病号。
东方轻空才扬起脸。
皱出痛苦的神色。
每一处被触摸过的地方都是褪不去的滚热。
骨骼都像碾碎一样痛。
痛楚蔓布身体,是之前突如其来的拥抱。
刚才还一心顾念着东方绝色的情况,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是现在只是剩下静悄悄一个人,便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烫热和痛楚。
鎏金色花盘鱼龙嘴口喷出的山泉凉水,直接对着娇弱的身体冲刷,试图能降下脸上的红晕和脑子的热涨,只是之前的一幕还是洗涤不干净:他正觉得诧异,就突然被身边的女孩子拉住手腕,那只手很热,那只手用力,就将他拉入怀里,热,热,热,炙热的怀抱,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成一片,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不知道该如何喝斥,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她的……滚热的气息舔着脸颊、耳边、脖子,轻轻的笑意麻醉了他,羽毛一样的绵远轻飘飘:“不要动,不要动,热热死了,抱着你很舒服,喜欢,嘿嘿,喜欢……”
绵绵如絮的啃咬,蓦然已经落到他的肩膀——守宫砂!
未婚男子的肩膀上有着贞节的守宫砂。
那时候,画眉出现了,他得救了,她也得救了。
空旷无比的清凉池,回荡的波纹扰乱淡漠的心,惶恐深深深,他第一次体味宿命的苦涩,第一次感受幽静灵魂的颤抖。
忘记吧,忘记它吧!
清水芙蓉清颜泪,便是少年心中冷漠高墙的崩塌瓦解。
他的脑海中又回忆起母皇的话:“除了母皇之外,不能让任何女人碰身子,也不能喜欢上任何女人,知道吗?否则,母皇会亲手杀了你,也一并抄了她的全家。轻儿,很快,很快就可以解脱了,我的轻儿乖,不要哭,不要……”母皇有时候会喃喃自语,说着她身为世子的往事,还有围绕她身边的那个传说中的清纯少年郎……母皇捧着他的脸,看入他的眼色,翻开他的衣领,抚摸着肩膀上的守宫砂,一直到摩挲生痛。
但是,母皇最后还是死了,于是,没有人会碰他。
但是,身体还是会痛。
会痛的。
忘记吧,最好还是忘记,而且他只能选择忘记……
世子殿下中了媚药,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但是,光华殿从上而下都被宫中守卫封锁起来,是人人都知道。朝中臣子也不外是认为,男皇帝整顿清肃“后宫”之火,终于蔓延上了光华殿。皇子东方轻空为帝,世子东方绝色的下场是预料之中,或是死,或是流放,或是终生囚禁。仟城各大关系家派出奇统一和谐,一致保持缄默,静观其变。但是,三日之后,宫中毫无动静,年轻官员已经忍不住沉闷。
“主上应该会如何处置世子?”大司命北冥崎来到了国师千三绫的茅庐,恭谨落座。
千三绫长发披肩,一身流光泛白,干净朴素,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斜着细长的凤眼,淡淡的优雅姿态:“月到中秋格外圆,中秋,是主上和世子的生辰。中秋之后,象征着皇权的帝王星会爆发出第一度的异亮。”
只是,这颗帝王星代表的是谁,尚且没有点出。
只有躺在病床中的世子东方绝色才不知道光华殿面临着覆灭之难。光华殿中有人毒害世子殿下,光华殿宫女宫奴众多,世子殿下少不更事,凶手隐于其中,难于一一查核,东方轻空也根本不去稽查,只是下令三天后无人俯首认罪,则同诛。
华丽的大床上,清凉的被褥里面掩盖着虚弱的少女,轻灵娇弱的身子,绝色稍微脸上有点神智模糊,微微颤动着喉咙:“沫秋!”
沫秋用白丝绢沾着水,点着她的唇边,干枯的嘴唇才有点滋润颜色。
“沫秋,你是不是哭了?”绝色连续的高烧,尚且虚弱,还是伸着手无力握住沫秋的手,沫秋的手微凉着,想要给他一个安心的笑意,却适得其反地难看。
沫秋把她的手放了下来,侧过身子,铜制圆盘里面洗白丝绢,顺手抹了一下红肿的眼睛:“没有哭。”
绝色眸光一转。
光在地面上打着暗红色的锋芒,柔和的,鎏金色的薄薄纱幔在地面轻扫摇摆,拉着长长的拖影,窈窕得如同屋梁天花的五彩壁画。
“这里是!”
“重华殿。”
绝色努力从脑子里面搜索着,仿佛过了很漫长,唇色微淡:“哦,重华殿啊,我记得!我好像是出去看河灯有没有被淹了,然后见到东方轻空,下雨下雨,一直都在下雨……”剩下的都很模糊,应该忘记的和不应该忘记的,真的都忘记了。
绝色舒服松开四肢。
郁香沉酣绕夏梁,闺宫闲坐待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