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渐渐喜欢这个有着亮亮眼睛的孩子。
他平和,他干净,他明亮,他文秀,他本分,他不黏,就好像贴着身边的最朴实最舒服最干净的一块棉布……
他被女皇陛下揽入怀里,按照常理看来,也算是最正常的一件事。只是这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一直到了那天,他十六岁了。十六岁,对于男子来说,大龄。世间有些事如同海水,不激起,就是水平如镜,但是,一旦激起便成为狂风巨浪。
谁喜欢谁,谁被谁迷了心窍,谁处心积累,仿佛都不是思考的问题。
后悔也罢,怨恨也罢,梦一场也罢,天明即散,只是没有料到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一次的意外贪欢,他居然有了孩子。
天大的好事,却变成了最大的悲哀。
因为他未婚。
因为孩子将会成为弃子。
他想过把孩子打下来,但是始终不忍。
孩子是他的,孩子姓洛。
他可以独自抚养孩子,正如他爹爹将他抚养大。
他就这样同女皇陛下说好了。
所以,就在女皇猝死的当天深夜,他便拿着精致的食盒,厚着脸皮,走近了辉泰殿……
绝色空洞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年,纤细无骨的腰身,瘦小玲珑的肩膀,厚重重叠的衣袍,原来可以掩盖如此的秘密,原来可以承担这样的真相……掐在他肩膀的手指突然松了下来。
“殿下是相信我吗?”洛河反而问了一句。
“我相信你。”只要是洛河的话,都相信,你从来都不曾骗我。
“殿下……”
绝色晃了一下,继续脸无表情:“如果那天你也在辉泰殿,那么你告诉我,离开之后,还有谁见过母皇,最后是谁在母皇身边?”
洛河含泪滴滴的眼神,骚动的不安,纠结的手指不停捋着衣结,翻起的长长眼睫毛,就看了一眼,看向东方轻空,眼泪朦胧的眼神欲说还休。
东方轻空低下头,用足力气,说出一个词:“我。”
东方轻空清淡柔扫的脸,美轮美奂的精致无暇,美若天骄,绝尘若静,但是脸色的苍白秀弱质比现在的洛河好不了多少。
立在殿堂的纤秀身影,显得飘摇孤独,静默淡自芬芳。
紫幽的眸光闪动着淡淡的安然。
那种安然面对,超越了害怕,超越了担心,超越了哀怒。
洛河目光沉重地垂下,睫毛剪动着水光盈盈,皓白的贝齿不自觉就咬上下唇。
沫秋侧脸看向东方轻空,微敛起来的惊讶。
眉心胭脂显红艳,肌肤白皙光润。
红的更加红,白的更加白。
蓦然的心窒侵袭,沫秋只有深呼吸才只是感觉手心中的劲力又加大好些,便偷偷看向身边的虚弱少女。
绝色唯有抓紧沫秋的手心,呼吸了一口气,事情兜兜转转原来又回到了原点。她苍白的嘴唇凄然地迸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视线朦胧,笑得有点眩晕过去。她身体还不曾痊愈,如此激烈的笑声,只能让她更加虚脱。
一丝淡血弥漫在口中。
她病弱的身子缓缓而落,只是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绝色!”
“殿下!”
“我可以站起来。”绝色坚决推开沫秋的身子。
她手指甲都恰如手心,她要清醒,起码这个时候一定要清醒……
清醒是必须,例如在杀人的时候。
清醒是必修,例如在想要杀人的时候。
“你都听见了吗?”东方轻空半敛起幽静若森的眸瞳,深得看不透的虚空,看着洛河,那一眼冷漠得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洛河心中一窒,痛楚锥心而来。
他的表情是肯定的,是的。
回想着当时,洛河是窝在女皇陛下的被窝里面,小家男儿承欢宠爱的红晕和羞涩并没有褪去——女皇陛下对他有别于一般的小宠,真心诚意,唯独不能要他独自肚子里面的孩子——但是屏风之外间的惊世骇俗的对话完全让他呆住了,红潮消退……最后他吓得偷偷从后门跑了出去……
东方轻空已经明白洛河的表情了,绽放着流光紫色的艳丽花朵的灵眸,扫过所有人:“除了洛河,其他人都退下。”
“眉儿也退下。”甚至是寸步不离的画眉。
绝色艳眉一动,一脸的问不出原因誓不罢休。
宫廷侍卫训练有素,连同武功高强的画眉和“两面派”的沫秋,艰难地将尚且病弱的世子殿下很容易地“请”了出去,偌大的殿堂,就只是剩下他们两个人。
东方轻空脸无表情:“你都听见了吗?”
“嗯。”洛河匍匐得更加低。
“替我保守秘密,好吗?”青发垂下,墨香清淡,东方轻空突然俯身在他跟前,直接平视着洛河的眼睛,幽幽的眼神带着涌动的奇异光泽,“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告诉东方绝色,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你发誓。”
洛河只剩下窒息:“主上……
还记得那天夜里清凉异常,他满身的燥热,那股欲呻/吟的羞耻淡淡绯红了双颊,水润着他的双眸。只是当花开溢香的瞬间,殿外的争吵声清晰传了过来。
“专心一点,要不会弄痛你的。”女皇陛下轻轻咬了他的嘴唇一下。
他抖瑟一下,软柔无力。
女皇一直很温柔的动作突然变得凌厉疯狂。他仿佛承受不住了,眩晕得抓不住自己漂浮的灵魂。
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甚至掩盖了挑起的细碎呻/吟。
女皇满足地抱着他的腰,按着绵软无骨的腰,拭去皮肤的微汗,吻了脸颊一下,才翻身而下,拉着被子盖住他的身子,安慰了一句,然后披上衣服,便出去了。
外面的声音清越动听,仿佛就响在耳边的晶帘叮叮咚咚:“母皇,我不想远嫁大徽,我也不想做皇后,我宁愿出家静修,一辈子不见人……母皇,求求你。”
不停在地上磕头碰撞。
“轻儿不能磕头,瞧瞧,把你唯有一点用处的脸蛋磕坏了怎么办?”
“母皇……”
紧接而来的却是热辣辣的一耳光的重响,以及女皇一声吼声:“不许露出这种浪荡浅薄的眼神,你勾引谁啊!”
女皇陛下严肃的声音回响荡漾:“收起你这一副委屈小媳妇祈求怜悯的样子!你是母皇的皇儿,母皇是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皇族的孩子,人中龙凤,绝世之才,历来都是坚强坚定,优雅高贵,眼神高傲清高,宠辱不惊,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性情。虽身为男子,你也是皇族中人!你若然再露出这样懦弱,下一次就不是一个耳光,母皇直接给你一剑,让你了结。”
年轻秀美的皇子自是收起脸上的懦弱:“母皇教训得是。”
女皇陛下才敛起怒意,稍微满意:“是不是打痛了?”
“不痛……”
女皇陛下的声音继续放软:“母皇怎么舍得让轻儿远嫁呢?呵呵,都是母皇糊涂,忘记了告诉轻儿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母皇请说。”
“轻儿无需嫁去大徽。”
“真的?”
女皇陛下看着这个漂亮剔透地无法形容的孩子,幸喜安心的表情从秀美纯良的脸颊飞出、如此动人心弦的笑容和瞳色,单单就不能激起她的一点快乐:“轻儿想要知道你为何不用嫁去大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