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起如墨长丝,那纤柔的背影,于冷淡夕阳下,愈发显得不能禁风!
“我说,我并不想,先生可信吗?”一问尖锐过一问,阳天怔忪后,便是沉默,不发一言。
须臾,道:“夫人可要臣为您把脉?”
似有一声低柔冷笑:“不必了,你去吧。”
阳天诧然望她,却只见她默默的站在窗边,任冷风拂散如云墨发。
才转身,却突地听得一声响动,是窗子被狠狠关掩的声音,阳天身子一震,身后女子声音突如冷冰:“阳先生。”
阳天不禁回身,只见云落终于转过身体,清淡妆容,无碍她艳绝尘世的美貌,可那一双潋水明眸,却分明隐有几分淡淡的残酷:“我……不想任何人在我之前……生下皇子!”
一句之后,那近乎冷绝的面容,渐渐淡做柔婉贞和,方才令阳天有些微真实感觉,他望着她,望着她一点点融化在眸中的残酷,心底挣扎,却只有一瞬……
“臣,明白!”阳天随即转身出门,没做半刻停留。
仰望黄昏混沌的天际,阳天唇角却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阳天啊阳天,你自认清高不羁,不与世事,却原来,也不过凡人一个,终究难过美人关!
转年,便是一月轻寒,即使是雪飞漫天的日子,也并不似腊月的刺骨,合欢殿依旧暖香如玉,温润如常,帝王斜倚在床榻上,饮一杯美人亲自烹了的梅花酒,眼神如熏:“云落,你真愈发美了,似比朕才见你时更美。”
云落一身薄绵裙,绯红颜色,衬得娇颜宛若殿外犹自盛放的腊梅,清而艳傲群芳:“陛下便只会哄人开心。”
刘浚眼神痴迷,微微仰起身来:“朕说的,句句实言。”
修指抚上女子凝脂玉容,柔声道:“那天,你便穿了件浅绯色锦衣,在庭院的角落,一个人,却舞起风情万种,身边杜鹃因你而落,朕的心,便从此留在了那里。”
云落心中一动,水眸溶溶的望着他,他却并不看她,眼神犹如沉浸在无边的回忆中,微微怅然:“当朕看出你心系他人的时候,朕心中的滋味儿不知是怒还是妒,对你,不惜用强、不惜威胁、甚至……不惜伤害!但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只是……爱你而已。”
“陛下……”云落不知他如何会说起这许多过往来,只是听得人心里发酸,如此绝俊风流的男人,一双怅然眼神,云落不禁抚平他眉间的纠缠,刘浚却突地握紧她的手,目光如剑:“所以,朕……一定要立你为后!”
云落惘然一笑,淡淡道:“若是王夫人一举得男……”
刘浚突而扣紧她的双肩:“那又如何?”
如何?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允诺,金口玉言,那是天子的威信!
云落知他是醉了,却感动于他的一番真言,只道:“陛下累了,歇息吧。”
刘浚凝望着她,却任由她轻轻推倒自己,目光不曾自她脸上移动分毫,那样的眼神,直令云落眸中水雾濛濛。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深冷,却又痴狂至此!
不自禁缓缓低身,红唇娇香,在他梅酒熏染的薄唇上轻轻吻落,墨长青丝散落在他的脸颊上,遮覆了他的视线,却撩动着他的****。
然而,云落毕竟有孕在身,又是如此关乎命运的一胎,即便是****焚身,也终究不过是相拥而眠,不敢越举分毫!
一早,天色尚且灰蒙,便听见殿门被匆忙推开,叶桑慌张的跑进来,昨夜饮了太多酒的刘浚,睡意尚浓,被这猛地声响惊醒,着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何事慌张?”
叶桑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见此,云落却已心中有数。
“禀陛下,王夫人昨夜突感不适,叫了御医,仍旧止不住出血,怕是……怕是……”叶桑一时不好措辞,只得道:“御医还在尽力而救。”
尽力?刘浚心中一颤,若是还能救,便不会天还没亮,便如此匆忙的来禀告自己。
刘浚脸上明灭不定,只和衣起身,叶桑忙伺候他穿衣,云落却只静静的坐在床上,神情没有一丝牵动,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并不宜表达自己,喜,则不必说,担心,却又显得过于虚假,沉默片刻,只是缓缓起身,淡淡道:“陛下先去,妾随后便到。”
刘浚只匆忙应了一声,踏出殿门前,回首一句:“多穿件衣服。”
话音才落,便消失在殿口,云落望着,心里温热,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纵使如何决心要立她为后,如今当口,却仍是关切非常的。
白露阁,已是人来人往,哀声阵阵,才一踏进阁来,便是女子凄厉的叫喊声,刘浚进到内阁,正见一宫女端出光铜圆盆,目光一凝,那整盆竟是那般触目惊心的鲜红!
“陛下,陛下……”见刘浚进来,王鸶已然香汗淋漓脸上更加泪水倾绝。
刘浚望着她已然平坦的小腹,和锦床、衣襟一片鲜红的血色,心里已然凉了半截,女子虚弱而凌乱的躺在床上,刘浚冷冷横了御医一眼,御医神色一滞,立忙跪在了地上。
刘浚冷道:“是男是女?”
御医战战兢兢,全身瑟缩,只是磕头不敢说话。
“说!”刘浚震怒。
满屋御医皆是跪在了地下,终于还是一直负责王鸶安胎的楚御医开了口:“回陛下,臣等无能,未能保住小皇子!”
一语方毕,只听见女子一声惨烈哭叫,响彻整间殿阁:“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不会的……不会的!”
一口气提不上来,竟自昏厥过去,御医连忙跑到床边,把脉诊治,刘浚却只是怔怔的望着,虽然自己一心想立云落为后,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一旦王鸶先于云落得男,便不惜自毁诺言,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却亦是不希望他出半点闪失的!
御医为王鸶用了“雪冷霜”,用于短暂昏厥最为有效,白露阁一片愁云惨雾,来往忙碌之人众多,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音。
刘浚坐在王鸶床边,王鸶终于缓缓睁眼,望见刘浚,下身一阵撕扯的疼痛,令眼眶泪水顷刻决堤:“陛下,我的孩子还在,还在是不是?”
刘浚凝眉不语,任由身前衣襟被扯得凌乱。
许久,王鸶声声凄绝的痛哭,终于刘浚茫然静默的神情下,渐渐止息,可攥住刘浚衣襟的指却愈发紧致:“陛下,定是有人害我,定是有人害我的!”
刘浚神情一动,随即冷声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得太多。”
“陛下。”王鸶仰头望着他,一双原本水润的杏眼,已然哭得红肿:“陛下要为妾做主,要为小皇子做主啊,定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的,不然我的孩子怎么会……”
倏然甩开她紧攥的手,猛地起身:“不要再说了!害你?你指谁?云落吗?”
冷冷一哼:“朕念在你失子心痛,神智不明,恕你无罪,然若再是这般胡闹,休怪朕翻脸无情!”
王鸶一怔,哭声渐止,只换作隐隐的抽泣。
刘浚面色阴郁,本便烦闷的心,更叫她哭闹得心烦意乱。
正当此时,却听得一声:“杨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