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被她那样盯着,玉颜雪肤拢上漫漫绯红,烛影摇曳,美若蝴蝶飘飞的睫,投下淡淡睫影……
刘浚温敛道:“你终于……还是笑了,对着朕一个人。”
云落怔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被低垂的眼睫,掩在美目之中,心,怎会突的悸动?
他说,她终于笑了,他如此那般的眼神,只因为她终于笑了,对着……他一个人!
莫名的感觉铺漫全身,更深的低下头去,然而他温热的气息,亦随着流洒而下……
冷夜温烛,默默燃起浓情……
突地,风打窗阁,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意乱情迷陡然消散……
云落心上一颤,身子不自觉靠紧在刘浚胸膛,如受惊的小鸟,突觉他的胸膛健实而温暖有力……
刘浚拥住云落,浓眉聚拢:“来人!直教关掩好门窗,都是如何办事的?”
怒意纵横在眉间,侍人宫女急急跑进殿阁,跪作一片:“陛下息怒,只因这风来得太急,想是雨下来,便好了。”
几名宫女跑到窗边,尽力关掩被吹开的窗子,一阵风疾,扑面而来,竟再次破窗而入……
此时,窗外似有滂沱的雨声鸣响,终是下雨了。
风依旧疾厉,吹起云落一头轻柔乌丝,缭绕在帝王俊容之上,令心神刹那摇晃,刘浚乌袍亦被吹起,与云落浅藕色丝衣交缠翻飞,相拥身影,到令刘浚一阵神往……
终还是定下心来:“这雨真是来得邪。”
正自叨念,门外又急急跑入一人,神色张惶:“陛……陛下,这雨……这雨……”
咽一口气,竟自不能下言。
刘浚不耐烦道:“这雨如何?快道来!”
似已有不好的预感涌入心头,拥着云落的手,用力收紧,云落举眸望他,帝王深邃的眼中,交结隐隐忧虑……
那侍人身子颤抖,声音亦随着发颤:“陛……陛下,这雨势滂沱,且雨水……竟是……竟是血一样鲜红的颜色!”
说着,便叩下头去,一副惶恐的模样,刘浚眼眉一紧,眸心顿然闪过惊悚的光束,嘴角略略抽动,似什么僵在了嘴边……
那是云落自与刘浚相遇,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色,桀骜的眉目布满了悚骇的惊纹!
血红雨水!
的确骇人听闻!
时近次日中午,淅淅沥沥的雨方才渐渐歇止,血红的雨水在阴郁的天空下,泛着冷冷红光……
甘露宫寂静如常,却多了分诡异,宫女内侍皆在外侍候,椒室中只留了皇后、长公主以及刘怀蕾,长公主对刘怀蕾并不十分喜欢,因着她绝世的艳容、灵巧的心思,皆在女儿之上,芊芊虽是骄横,但比之刘怀蕾独独少了心机……
可芊芊却与她走得越发近了,长公主眼中不无忧虑,但对于刘怀蕾,尚不明她是敌是友时,还是保持一贯的态度……
芊芊只是心烦气躁,对于昨日园中的一切,在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捏着手中茶盏,眼里露出厉色:“哼,当初你要我忍住口气,装作平常,还叫我待到那女人身子沉了,给他献美,他自会有所眷顾,可昨日你也在场,也都看到了,天要下雨,他除顾及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外,就只拥了那贱人!这让我日后在宫中还有何颜面地位?”
刘怀蕾沉静道:“姐姐且少安毋躁,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天赐良机?”芊芊凝了眉,诧然望她:“让那歌姬爬在了我的头上还是天赐良机?”
长公主亦是目光深沉,审视着刘怀蕾的目光,刘怀蕾眼角弯着笑意,平和如初:“姐姐,这天降血雨……难道,不是人间献了妖孽吗?”
一语有如惊涛,芊芊与长公主互望一眼,低声道:“你是说……”
“无需咱们来说,这天现异象,朝中上下自有人说。”刘怀蕾挑挑眉,神色依旧:“只是这何来妖孽,便要费上些心思了。”
长公主见芊芊面露兴然之色,紧了紧眉,抢言道:“这利用天象,妖言惑众可乃大罪,女儿啊,不可轻为!”
说着,着有用意的望刘怀蕾一眼,刘怀蕾眼波微动,随即隐没在一笑之间,然心思却早已转开。
芊芊果然收住了笑意,凝眉而思,母亲的话,她向来听的,况且,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一个疏漏,便可能万劫不复!
抿一口茶,竟没再言语!
刘怀蕾柳眉微动,侧向长公主--多个人干涉,终究碍眼!
血红大雨倾盆,一时,天下悚然。
朝中议论激烈鼎沸,种种猜测层出不穷,刘浚心乱已极,连有两日,临朝拂袖而去,亦不见群臣,只在水沐居中,与云落谈些闲的,云落自君王眼中看到太多忧虑,却是默默不言,只是陪着,此时言来,只怕徒增了他人话柄,毕竟,这水沐居已在不觉中,太过招眼。
太皇太后处亦不平静,许多朝臣,尤以她一力提携的丞相许昌和御史大夫严青翟走动最为频繁,可太皇太后却并不予过多理会,只言身体不适,年老力衰为由,不对这天之异象做过多干预,亦不对皇帝多次拂袖于朝,长居水沐居而指摘丝毫;倒是王太后愈发忧虑,常找来国舅田豫商议该要如何是好。
田豫自被罢免再行任用之后,表现颇为上进,因着又为国舅,权势无形之中,亦有积攒,眼见皇帝与太皇太后皆对这天象无动于衷,心知这是二人在暗中拉扯较劲,自古天灾比之人祸要棘手得多,一个处置不周便是错责,于谁都是烫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若能因时光流逝,渐渐淡去,自是最好,想来自己若要插手,反拂了双方之意,对于立足未稳的他,又是何必?故,只是安抚王太后,亦并无他言!
如此光景日复一日,终归有风浪于无形骤起。
这日夏夜,本平静安和,蝉鸣啾啾,风声细细,然天有不测,水沐居后园突然红光夺天,随而浓浓黑烟扶云而上,宫女内侍忙做一片,亦惊了正自安寝的帝王,刘浚起身披衣,亲往后园观看,只见花木草叶俱已为尘灰,焦烟缕缕浮动,浓重的炙烤味道直辣人鼻喉!
宫女内侍皆免不了责罚,云落虽劝上两句,可君王近来心烦气躁,亦听不进去,水沐居中一时人心惶惶,云落看在眼里也是无法!
本以为是场疏忽而至的火灾,可却不想朝堂之上被渲染得灵鬼异神,刘浚实没料想,许昌等老黄一派,竟找了个游方术士,于朝咄咄进言!
那术士中年模样,眉目高傲,倒像是个有道之人,偏刘浚对于此等人,亦有几分信奉,许昌察言观色,眉眼微微示意术士大胆言来!
术士会意,依着来时嘱咐,尽量面无畏惧,傲言道:“陛下,今天象骤变,实乃上天授意,昨日后宫起火,亦乃天神示意有妖气纵横,阴气郁积于宫,有……”
刘浚眼眉一立,见术士言语亦有一顿:“陛下,小民斗胆,此乃上天告诫,有世出之妖孽祸乱天下之昭啊!”
果不其然,听到后宫起火一言,刘浚便已心中有数,鬼神天意自己本十分信奉,然此人如此急于的将矛头直指云落,却令他顿感无比荒诞,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沉声道:“那……依你之言,何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