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淡淡道:“你是听闻了什么吧?”
叶桑点头:“娘娘,各宫……各宫都在传言……传言说……说水沐居妖气横生,说娘娘您……您……”
说着,叶桑几欲滴下泪来,云落凝望着她,只见叶桑泪眼晶莹,轻轻咬着下唇,云落心中明白,叶桑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各宫往来间,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自己也曾为奴为婢,也曾任人欺凌,这般滋味,怎不感同身受?
心中感伤,眼里亦有一片清莹,只轻轻扶起叶桑道:“去泡茶吧。”
叶桑见云落面露轻愁,不好再言,转身去了,云落将手边花枝抛入一碧清池,晕开柔和波粼……
这许多日来,妖孽之言,云落怎无听闻,可心中的痛,亦只能自苦在心里,更与何人说?
良久,叶桑匆匆跑来,唇边着上了笑:“娘娘,平西公主来访!”
公主?虽得君王宠爱,然太皇太后、皇后势力仍剧,故她这水沐居向来冷清,平日里并无人来,云落亦忙笑弯眉梢,喜道:“快请!”
叶桑难见云落如此由心的笑容,赶忙去了,平西公主依旧高贵雅致的装扮,云落迎着过去,与公主四目相交,流光盈盈点点在眸心处。
“公主。”云落习惯的略略低身,平西公主忙扶住她:“云落,如今身份,你已无需若此。”
云落柔唇抿着笑意,向旁吩咐:“叶桑快去泡了最好的茶来。”
“泡三杯来。”平西公主望一眼兴然的云落,见云落面露诧色,那眼却仍似碧水清湖,流涤世间轻尘,仍是昔日绝色的女子,鎏金珠翠、轻纱锦裙,又添了高贵的气韵,平西公主不禁有隔世之感,叹息道:“云落,你不怪我吗?”
云落闻言,微微敛笑,她自知平西公主所指,稍稍垂目:“如今已是不怪了,云落明白,那时若是公主留下了云落,府中定有风波,公主能为云落照顾家人安妥,不受牵累,云落已然感激不尽。”
平西公主欣然一笑:“难得你能有这般想法。”
说着,向旁吩咐道:“去将我侍从杨询唤进来。”
“询儿?”云落显然惊讶,在这寂冷的深宫中,见到公主已是有如亲人,听到杨询的名字,云落更觉胸中热流翻动有如江海,急急向前两步,探看向水沐居门口。
不多时,只见杨询一身深色墨青长衣,简洁素朴,然而眉宇间却有遮挡不住的英气,进到屋来,见到久未曾见的姐姐,深黑的眸子中,亦有晶光闪动:“姐姐。”
云落迎身上前:“询儿,一切可还好吗?母亲呢?可都还好?”
杨询点头:“好,都好着呢,只是念着姐姐,姐姐……受苦了。”
杨询不禁深深低下头去,那日,自己的决定怕也是伤了姐姐的心吧?自己也一直于心不安,今日见到姐姐华贵宫装、翠羽珍珠,心下多少安下一些。
云落轻轻拭去眼边泪水,哽咽道:“哪里,都是些前事了,来,咱都快坐吧。”
三人正欲转身,只听门口一阵吵闹,云落与平西公主互看一眼,随而见叶桑急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娘娘,门外……门外……许昌大人带人来,说是……说是奉太皇太后旨意,要……要……将娘娘带走,并清净水沐居妖邪之气。”
叶桑言犹未尽,便只见许昌带着浩荡一群人马已然闯入到水沐居中堂,身边还跟着个术士模样的男子,水沐居中顿显窄小,那男子目光扫过云落,微微一滞,这水沐居主人,果真是如仙玉致、绝色倾国的人。
许昌望见平西公主微微一惊,随即隐去,想那杨云落出身平西公主府歌姬,平西公主在此,显也并不奇怪,于是道:“微臣参见公主。”
平西公主看这来势,定是来者不善,瞥他一眼,冷声道:“许大人这是何意啊?如此来势汹汹的,陛下……可知晓吗?”
许昌一顿,公主显然在用陛下压他,阴恻道:“微臣乃奉太皇太后之命,带杨夫人往‘廷室’一去!”
廷室!平西公主一惊,历来,凡后宫稍有权势的女子,通常都有个暗阁密室之类,对于些看不顺的宫女甚至宫妃处以私刑,廷室便是太皇太后宫中,并不避人的一处监所。
云落虽不知晓,可见许昌一副得意神情,亦能想到所往何处,怕是便如皇后当初遣自己前去的地方一般,云落心中针刺一样,她不懂,为什么?这些个流言飞语,睿智如太皇太后,难道就真信了这荒唐之言?
还是……那一场血雨定要有个说法,方能安稳住动荡的民心?
可是……自己还身怀有孕,还怀着大凌皇家的骨血啊!难道,她竟也能忍得下心肠吗?
许昌见平西公主亦不再言,冷冷一笑:“杨夫人,请吧!”
云落心中冷透,紧紧攥住纹花锦袖,向平西公主望去,平西公主只是垂目叹息,秀眉微微蹙着,云落知道,如今局面,别说是公主,就是陛下在此,想也只能叹息而已。
强自镇定下心神,流玉美眸扬起一丝傲然,不令心中波澜流泻分毫,也算是经历过后宫生死的她,已不似当初那般屈从认命,甚至恐惧!她骇然发现,如今的自己,竟有些淡漠浮在心头!
是心已不再有所牵所系之人、可为之留恋了吗?也许,云落转身,不着丝毫惧怕之色的敛襟而去……
许昌向平西公主略略施礼,眼中得色盎然!
杨询眼见姐姐被那群人带走,带去什么所谓的廷室,他亦非愚钝之人,自能猜到那廷室的意义,宫中民间妖孽之言横行成风,姐姐独自承受,定然心中苦闷,如今又要面对这样无端的污蔑,只因为我们出身寒微,只因为我们曾为奴为婢,便就是一跃枝头,也难得有幸福安然的日子可过吗?
杨询急道:“公主……”
平西公主一挥手,眼中亦有愤然的光色:“不必说了,我自会去与陛下商议,放心,这并不仅仅事关你姐姐一人!”
杨询嘴唇一颤,本欲再言,但见公主脸色销黯,怕也是暂无他法,浓眉深深的结在一起,如今,恐也只能急在心上而已!
平西公主在上林苑找到刘浚,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刘浚竟然已经知晓,却独在上林苑中饮酒,豪朗俊容满布阴云,只是不语。
良久,方才看向一边凝眉急切的姐姐:“姐姐可知……太皇太后早已找过了朕,她终究还是做了。”
平西公主一惊:“你早便知她……”
刘浚点点头:“太皇太后说,民间流言已愈演愈烈,若不令人为这异象给个说法,怕民心动荡,江山不稳!”
平西公主冷冷一笑:“哼,将这天象归咎于一个女子,就不觉得荒唐吗?”
刘浚也知这其中绝不简单,可如今却无他法,那术士朝堂上一番言论,令得宫中民间,人心惶惶,更令水沐居风卷在浪潮的中心,眉间难色蹙结成痕,狠狠攥着手中酒盏,不语!
不多时,门外侍从禀报,严萧求见,刘浚暗淡眼中掠过一丝神采,忙宣他进来,严萧进门,向刘浚与平西公主恭敬施礼,刘浚免去,问道:“怎么样?可有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