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君无双的表情在听到琴音的时候忽然有了变化,她快步走到惠娘门边,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中,惠娘正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面前的一张七弦琴,左敲敲,右看看,很是好奇。
“那是!”玲珑紧随而至,在看到琴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大变。
是凤尾琴!
可鹰爪传来消息不是说凤尾琴被刘姑姑带走了吗,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君无双没有动作,只站在门边冷冷看着那被惠娘摆弄的七弦琴。而此刻惠娘也正好抬头,看到君无双她们的时候,“嘿嘿”一笑,一如既往的傻气。
但君无双却看到了对方手中握着的一把剪刀,在门外阳光的照射下,正闪着阴凄凄的光芒。
“我去拦着她!”玲珑说着,脚下一动就想上前把琴夺回来。
可君无双早就看到了其中不对劲,一把扯住玲珑,冷寒着脸摇了摇头,“太晚了。”
惠娘手中的剪刀“嘭”一声戳上了琴身,片刻就划出裂痕。而她仿佛意犹未尽,又开始用手中尖利的剪头弄断琴弦,“嘭嘭”的响个不停,倒像是挺悦耳。
正在此时,西阁院门外却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君无双脸色一变,就听到门外太监的呼声,“陛下驾到!”
果然来了!
君无双拽着玲珑即刻转身,看着门外一双明黄靴子映入眼帘,急忙行礼请安。
墨昊阳今日本来是听了齐妃的建议,想着之前对君无双惩罚的太狠了,过来看看对方。
经过这些日子,他笃定对方一定想明白错在哪里,只要君无双肯承认错误,他自然会让对方重新回归琴师的位置。
毕竟自从君无双离开后,他总觉得那些琴师弹得琴没什么味道,心情不由郁结不已。
此刻刚进门就见君无双有礼地跪在哪里候着,墨昊阳顿时觉得她很有眼色,心里面还挺高兴,准备让对方起来。
可她身边的齐妃却忽然一声惊呼,指着君无双身后的大门喊道,“陛下,那是什么!”
墨昊阳皱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大变。自己费尽心思寻来的那张凤尾琴正摆在那里,像是一堆破烂一样破损不堪,而一旁还有个宫女正乐此不疲地继续摆弄着,一刀刀戳下去像是戳在自己心里。
“君无双,你看看你干得好事!”箭已发出,墨昊阳怒喝道。
君无双表现得不卑不亢,直挺挺跪在地上,“陛下所言什么意思,奴婢不懂。”
墨昊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震怒不已。见君无双竟然如此厚脸皮地不承担,几乎气得倒退几步。
而他身边的齐妃见此急忙伸手拖住墨昊阳,随后转身一脸语重心长地对着君无双道,“君师傅,陛下原本是顾惜你的琴艺,才纡尊降贵来到这西阁院看你。谁知道你竟然丝毫不悔改,还弄坏了陛下亲赐的琴!真是不知好歹!”
齐妃跟墨祈他们早就勾搭到了一起,君无双心中明白得很。见对方如此落井下石,句句给她戴了高帽,却只平淡道,“娘娘所说的,无双就更不懂了。”
说着,她侧头看向房内,“琴在惠娘房里,剪刀在惠娘手中,奴婢不过是站在门口,怎么就成奴婢做得了?”抬头直视墨昊阳的眼睛,君无双一字一句道,“难道陛下亲眼看到这琴是奴婢损坏的?”
墨昊阳被她清平的双眼盯得心里发虚,想想确实正如她所说。他进门的时候君无双已经跪在原地,要真是她做的,哪会那么快嫁祸给别人,又很淡定地在这里请安。
见墨昊阳的神情略微有些松动,齐妃却在心里冷笑。
早知道君无双不是好对付的,所以他们这一举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似乎为了印证她心里所想,这时候刘姑姑忽然带着温蕊尔从西阁院管事的房间里出来,见墨昊阳在此,急忙上前请安道,“不知陛下亲自驾到,奴婢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墨昊阳在看到刘姑姑和温蕊尔的时候,表情平和了很多。对于这个女人和那孩子,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愧疚的。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自己对她们母女也没一开始上心了,可此时看着面前的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滋味,“起来吧,也是朕没提前派人告诉你。”
齐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面顿时恨得很。她进宫虽然晚,可关于先皇后和这刘姑姑的传言,也是大概知道的。原想着对方不过是半老徐娘,陛下肯定早就忘了,却没想到此刻看起来,墨昊阳那温柔的神情竟是连自己都没见过。
君无双跪在一边看着那眼底带着恨意的齐妃,无声笑了。
“刘姑姑,你可知罪?”
齐妃忽然开口,让墨昊阳和刘姑姑本人都是一愣。齐妃见墨昊阳忽然看向自己,她维持着面上温婉的笑意,福了福身子道,“陛下,君无双现住在西阁院,理应一切该有刘姑姑负责。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管理不当,自然是有罪的。”
墨昊阳皱眉,没有说话。
刘姑姑颇有些诧异地看着齐妃,没想到对方连自己也带了进去,心里不由恼怒。可一想她们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凭借墨昊阳对她的愧疚,她肯定不会有事,于是疑惑道,“齐妃娘娘的意思是?”
“看清楚你身后。”
刘姑姑顺着齐妃的话侧头看了半晌,在见过那破损的七弦琴时忽然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急忙转过来跪下磕头,“陛下,奴婢有罪,竟然没有好好管教西阁院下人,任其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人,还请陛下责罚。”
这一句话,相当于定了君无双的罪名了。君无双自始至终冷眼看着,并不说话。
“罚自然是要罚得,不过听刘姑姑的话,其中似乎还有隐情?”齐妃慢条斯理地说着,面向墨昊阳道,“陛下,这儿日头太毒,还是先回宫殿,慢慢审问吧!”
墨昊阳虽然对齐妃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但想起自己费尽心思找的琴被毁成那个样子,也是怒不可遏的。
一行人洋洋洒洒地去了墨昊阳的龙鸣殿,刚坐下就见墨祈和墨童过来请安,见到君无双等人跪在地上,墨祈还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今日这一幕就是他策划出来的,掩盖住眼底的笑意只行礼请安后,目光就落到了君无双身上。
对于这个女人的渴望,就在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而反观站在他身边的墨童,冰冷地扫了君无双一眼,只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姑姑,有什么隐情你且说出来!”墨昊阳略带平和地对刘姑姑说道。
刘姑姑急忙磕了个头,有些怯怯道,“君师傅前两天被陛下贬到西阁院来,奴婢想,她毕竟是个孩子,这么大变故肯定心里郁结,于是就去安慰她。谁知她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认为是陛下是非不分,故意刁难于她!”
“继续说。”墨昊阳强忍怒气,冷冷道。
“奴婢觉得这样对她不好,还苦口婆心地跟她讲道理。谁知她不仅把奴婢从屋子里赶出来,还口口声声咒骂陛下。奴婢觉得她真是不懂规矩,想寻个机会跟陛下进言,谁知她咒骂不够,还做出那种事!”
“荒唐!”墨昊阳听刘姑姑说完,一拍桌子道,“小小琴师就敢如此狂妄,当真以为朕不能杀了你吗!”
“陛下,她现在已经不是琴师了。”齐妃趁热打铁,小声道,“前几日陛下贬了她为工匠,想必正是记恨上了。可惜,陛下原本是为了她好,她竟是不领情。”
这话虽短,但里里外外倒是挑拨得彻底。君无双看着齐妃眼底那一抹胜利的微笑,心想若不是鹰爪提前知道,她真得有口难辩了。
“来人,把她带下去乱棍打死!”墨昊阳发令,显然不准备再留着君无双的性命。
可君无双却是磕了个头,盯住墨昊阳的眼睛慢慢开口,“陛下,刘姑姑既然说完了,可否也该奴婢说几句?”
“你还有什么好说!”墨昊阳怒道,“你把朕、把宫规还看在眼里吗?”
“正是因为敬重陛下,奴婢才不愿看陛下被人蒙在鼓里。”
君无双的笃定让墨昊阳一怔,随后莫名其妙道,“你什么意思?”
“陛下,奴婢若是对您心生怨恨,大可自己关起门来,该咒骂咒骂,该毁琴毁琴。怎么恰好会被您亲自撞见毁琴,又被刘姑姑听见咒骂?”
“这……”墨昊阳有些捉摸不定,“也许是天意……”
“好,竟然陛下说是天意,那奴婢一大早就去了御乐坊干活儿,中途人都没离开过,那放在我房中的琴,怎么就跑到惠娘房间里去?难不成它自己长了脚?”
“君无双,你别胡搅蛮缠!”齐妃大怒,“肯定是你怕担责任,才提前把琴放在了惠娘房中,任凭她来毁琴!”说着,她转向墨昊阳,一脸正气道,“陛下,那惠娘可是个疯子啊!”
墨昊阳有点不高兴地看了看君无双,又看了看齐妃,最后才沉声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齐妃正要张口,君无双却扬高声音道,“陛下,奴婢听说宫里面的太医各个都是高手,惠娘虽然神志不清,但也不是全疯。只要派人将她治好,哪怕只有片刻清醒,她也能作证,那琴到底是谁搬到她房里的!”
君无双说着,看了眼身旁的刘姑姑。可刘姑姑却是冷冷一笑,随后就听齐妃高喊,“君无双!本宫劝你别拖延时间!若是你直接认罪……”
“齐妃娘娘,陛下还在这儿,何时轮到您来做主了?”君无双目光嘲讽,“您这样迫不及待地要给奴婢定罪,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齐妃一愣,没想到君无双如此伶牙俐齿。见墨昊阳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她急忙收敛那咄咄逼人的态势,维持温婉道,“陛下,是臣妾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