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启程西阳
梁雪失踪了。西奉先发了狂似得,找遍了南城每一个角落,就像十年前那样。梁雪只留下一幅画卷。
那是西奉先与梁雪初遇时,西奉先送给梁雪的礼物。画卷被收藏的很好,只是微微发黄的卷面说明了画卷的时间。
打开画卷,只见青山绿水间,有一容貌清丽绝美的女子,逍遥惬意的骑在骏马上,嘴角挂着一摸清傲的笑。
西奉先的画功极好,一颦一笑,都勾勒的生动无比。
西奉先翻过卷面,画卷背后还留下了字体娟秀的字:斯人已逝,望君莫念。
一如十五年一样,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心房。自己最重要的女人,真的离开了。西奉先指尖收拢画卷,将它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抱着梁雪一样。西奉先喉咙深处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哑,泪如涌下。他争大半辈子,斗了大半辈子,找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再次遇见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可她又在转眼间消逝不见。
侍卫看着自家王爷抱着画卷已经站了几个时辰,像座石像一般一动不动,不由得焦灼起来。他们已经在苏府停留三天了,找到了可以救世子的血,但同时也认领了一个流落在外十二年的郡主。这件事情他已经通知管家了,恐怕王府这多年来的平静也该掀翻了,侍卫有些好奇,他在想象太妃得知后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王爷,苏四小姐回来了,您是否现在就启程?”
西奉先手指动了动,“什么苏四小姐,那是西凉王府郡主,本王的女儿,西千绯!”
侍卫尊敬的点头,默不作声的听着西奉先的话。
“收拾收拾,启程吧!”
(注:以后苏简正式更名为西千绯,下文都会以西千绯自称。)
西千绯怔怔地站在院子里。找不到华敛安,她在雅纤小筑里浑浑噩噩的待了许久。她想回来再看看梁雪,问问她这么多年了真的一直都没有把她当过女儿,问问她自己从此以后是不是真的是个没有娘的孩子了。
可是当她回来的时候,梁雪就已不在了。苏府唯一让她留恋的,就是梁雪啊。多年来她一直渴望梁雪能对她笑,温暖的笑着,能暖到她冰凉而麻木的心里去。可是,每次梁雪的笑,总是那样淡淡的,对她的关心、问候,永远都是淡淡的,永远都只能让西千绯感到安慰,却她感觉不到温暖。
可现在倒好,华敛安出了南城有事,梁雪也失踪了。她又只剩一个人了。苏府也没有必要待下去去了,可她该去哪儿呢?她不想离开南城,因为一旦离开南城了,华敛安回来之后找不到她了。可是,救世子是梁雪头一遭求她做的事情,尽管她千不愿万不甘。
她该怎么办,西千绯痛苦把她的拍了拍头。
这时,侍卫走过来,语气冷漠道,“郡主,还启程了。”
西千绯抬起头陌生的看着侍卫,徒然生出一股勇气,朗声道,“我要见王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侍卫一怔,没有说话,转身朝在走。
西奉先冷着一张脸走到西千绯跟前。
“待世子病愈,我可以离开王府吗?”未等西奉先开口,西千绯先发制人。
西奉先脸上划过一摸嘲讽的笑意,道,“你见过哪个王府郡主流落在外吗?传出去莫要毁了王府清誉,坏了本王名声,落人诟病!”
西千绯一顿,咬了咬唇,“我是你的女儿有几人知晓?只要王府做做手脚,我救完世子后,王爷依然是王爷,我依然是苏简,以后绝不会出现在西阳,此生更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本王绝不会留下把柄在外!若要别人不说,要么回王府,要么,死!”顷刻,西奉先身上的杀气爆发出来,吓得西千绯连连后退。
“若是王爷杀了我,那必定找不到合适的血来就世子,王爷这么钟爱世子,舍得拿他的命来开玩笑?”西千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硬着头皮说。
“天下血样合适的人何其多?本王还怕找不到吗?”西奉先盯紧了西千绯,像盯猎物一样。
西千绯继续后退,西奉先看样子是绝对不会让她走的,那她就不去西阳。西千绯猛然转身,跑出院子,躲开侍卫的拦截,用力跑了出去。
西奉先派来的侍卫一直在后面追着,西千绯仿佛用尽一身的力气在奔跑,可是他们穷追不舍。
前方就是雅纤小筑了,只要越过这条河。西千绯露出了微笑,刚想纵身一跃,就已经被侍卫包围。西千绯奋力挣扎,她不想去西阳,不想去!
“把她押进马车,带走!”西奉先冷眼说着。
西千绯脱力的跪坐在地上,远远的看着雅纤小筑,泪水夺眶而出。
西千绯被侍卫拉扯着上了马车,马车外围是藏青色的。里面很是简朴,,坐垫却很舒服。马车外面围了许多侍卫,西奉先紧跟其后。
西千绯坐在马车上,恐惧的泪水不断的流下。这一刻,她突然恨起西奉先来,都是他,都是他的到来,掀翻了她原本一切平静的生活。
马车不知道跑了多久,西千绯伸手掀开车帘,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导致马车的速度不由得缓慢了下来。从窗外看去,人群就像一条臃肿肥大的毛毛虫在慢慢蠕动。
聒噪的嘈杂声从外面传入西千绯的耳里,西千绯没由来的觉得烦闷。眼前的生机勃勃的画面让她反感,牵着孩子衣着朴素的妇女在笑,摆着摊子捏泥人的小贩也在笑,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西千绯极少见到过的。华敛安对她的笑是妖娆,是绝美,是华丽。梁雪对她的笑是淡然,是疏离。而她自己的笑,她自己的笑是什么样子的呢?西千绯自己也不知道。
“出了南城吧?”西奉先将画卷收在一个木制的盒子里,然后默默的注视盒子。
“是,”侍卫停顿了几秒,然后说着。“一刻前出的南城,现在进入青桑,穿过青桑,就可以直达衢州,然后就可以到达西阳城了。”侍卫清晰的回想着进城路线,然后简单的复述给西奉先。
衢州,西奉先在心里默念,就是这个衢州,令他和他的爱人,永远的回不去了。西奉先想到这里,眼眸里投射出一抹冷冽凶残的光,那个让人百般厌恶的贱人死了,却留下了一个流着他的血的女儿,真是令人懊恼。
西阳王府
“白沐公子!”
白沐正站在花丛之中,背后传来的是西千明的声音。
一开始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现今脸色红润,笔直的站立着,驼色的衣裳称的少年越发英气。
“这儿花开的可漂亮了,怪不得白沐公子竟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西千明笑着说。
“是啊,玫瑰开的真真娇艳。”白沐转过身朝西千明礼貌的回笑着。“世子这几天可还好?”
西千明点点头,嘴角再次飞扬起来。“白沐公子医术高超,我体内的毒自然压制的很好,只是现在不可以练武,待在这王府有些烦闷。”
“这练武的事还是等世子体内的毒干净了再说吧,”白沐双目温和的看着西千明,嘴里的话也让人听着十分舒服。“若世子无聊,在下倒可以和世子聊聊天解闷。”
西千明双目绽放出闪耀光芒,璀璨若星辰。“当真?这王府能陪我聊天的人,寥寥无几。”
“我从皊京一路过来,直到西阳王府,整整五年,都还没有与世子好好的谈过一次。”
“是啊,没想到一病竟然病了这么久,很多事情都给耽误了。”西千明与白沐一起走到凉亭里,齐身坐下。
“世子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不过耽误五年而已。”白沐像兄长一样,即使西千明是西凉世子,他也是淡淡的,没存过要趋炎附势的心态。
西千明习惯性的扬起唇角,到底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一举一动,都那么平和近人。西千明与西奉先,只是眉眼间有些相像,性格、态度与为人处事,两父子几乎找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我十分羡慕白沐公子,拥有一身高超医术,可以悬壶济世,流连于世间任何一处地方。”
“羡慕?”白沐有些微微惊讶,很快了然,“世子说笑了,世子拥有一个高贵的身份与极疼爱你的父王,何来羡慕我一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自幼学得医术,救济世人,乃医者本分。”
西千明的眸子暗淡了一些,“公子不知,高贵的身份往往是束缚一个人的开始。被束缚的感觉,十分累呢。”
白沐何尝不知呢?他只是不愿意说罢了。他的本分只是救活眼前这个世子,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对这个世子不喜不厌,只是一个普通病人的情感而已。现在,他对西千明的看法就不一样了。以前或多或少,白沐会觉得即使西千明有多优秀,生长在这个尊贵的家庭里,一定会有一些傲气与目中无人。但是,西千明的性子却是那样随和,这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那如果用世子的身份来换取世子身上的束缚,世子愿意吗?”白沐不自觉的问了一句。
“那我会毫不犹豫!”想不到白沐随心一问,换来的是西千明斩钉截铁的回答。
“世子可要想好了,如果没有了这个身份,那么世子将会变得却平民一样。不再有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饭。”白沐继续说着,他现在十分好奇自己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
“那样多好。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注视着你。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去游历群山。”
白沐沉默了一会,他也不知该对西千明说什么。卑贱的人拼了命的想要高贵,高贵的人却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那所谓的束缚。可是西千明真诚的眸子却告诉白沐,他是认真的。
“世子这番话说出口时,可得斟酌好了。毕竟世子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经历,现在就说这番话,为时过早了。”
西千明的眸子又暗淡几分,嘴角的笑容也有些苦涩,“这番话压在我心头十年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不想今天却对着公子说了出来。”
白沐还是淡淡的笑着,没有在接下西千明的话。他想,或许做一个万人瞩目的世子,必定十分压抑。毕竟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还代表着西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