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怡人,鸣枫山上成片的枫叶均被秋霜染成了红色。看那半山腰上倐地出现一抹如火般热情张扬的红色,接着那红色傲慢而张狂地蔓延、连绵,最后占领整个山腰。凡间定没有哪位画师能调出这般妖娆的颜色,能画出这般震撼的延绵,使踏入鸣枫山的人无不惊叹于这恍若隔世的景致。
然而有人偏偏喜欢煞风景。
一乞丐装扮的人在枫林中逃窜,他脚底如风,每经过一处便引得红叶飘零,他身后一个体态健硕的青年男子在追着他跑,边追嘴里还不停地咒骂,但追了许久都差那乞丐一段距离。乞丐得意地放声大笑,青年男人只得在后面急的哇哇叫。突然,乞丐感觉面门一阵疾风,于是他目光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却就是这一瞬间的事,一黑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而他右手手腕不知何时已被那男子扣住,这黑衣男子约莫三十一二,一双黑眸冷若冰霜,一对剑眉英气逼人,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威慑力。乞丐看清这男子的模样后心中暗叫不好,连忙翻转左手手腕,一只长着毛的红色蜘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躺在乞丐左手手心中,乞丐运起内力,左手掌向那黑衣男子拍去,黑衣男子冷哼一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隔空与乞丐对了一掌,乞丐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包围了自己的手掌,接着一声闷响,手掌一阵剧痛,疼的乞丐险些晕过去,再看自己的手掌,那只毒蛛竟被震得粉碎,而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乞丐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男子随意的一掌竟有如此威力,他的内力得是多么地深不可测啊。突然,黑衣男子手指一紧,乞丐只感觉手腕被一双大铁钳钳住了一样,紧接着整个手臂被一股大力生生往后一扳,只听清脆的“咔”一声响,一阵痛入心扉,手臂已然脱臼了。还不等乞丐叫出声来,黑衣男子果断地往乞丐右膝盖上踢了一脚,乞丐翻身倒地。这时,一对人从枫林的南面赶了过来,原来那追着乞丐的青年男子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黑衣男子跟前,这些人见到黑衣男子纷纷朝他行了个拱手礼,唤了声庄主,然后双手规矩地下垂,直挺挺地站着等待吩咐,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黑衣男子微微向众人点了点头,接着目光扫向倒在地上像一只蛆虫一样蠕动的乞丐,冷冷地说道:
“圣毒门四大赏罚使之一的毒神乞大驾光临云水庄怎么不从大门进来,却偏偏要从野草、荆棘丛生的小路串进来,这要传出去别人岂不要怪我蓝某怠慢了先生不是?还是说先生心思别致,以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神出鬼没,好不没了先生名号中的一个‘神’字?”
不带一个脏字的话语,却任谁都能听出话中浓浓的讽刺与不屑,而他说话时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讽刺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不似别人那般尖酸或是搞笑,而是像修罗般令人畏惧。这黑衣男子就是云水庄现任庄主蓝桐。云水庄建在鸣枫山山顶,分为好几个院落,总面积很大,整个山庄是依着山势而建的,构造奇妙,风光绮丽,周围设有许多机关。云水庄传到蓝桐这一里已是第五代,不过是在蓝桐接手后才迅速发展壮大,成为江湖中颇有分量的一大势力的,现在它被人称作江湖第一大庄。蓝桐口中的圣毒门并非中原门派,它处于神秘南疆与中原大地的接壤处,主要由擅于用毒的异族人组成。在那一带流行的门派还有许多,中原武林对其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行事诡异,言行与中原礼教相去甚远,因为两方文化差异、民族信仰不同,所以没少发生冲突。于是中原武林将这些门派统称作中邪门派,意为处在邪教与名门正派之间的门派,圣毒门是所有中邪门派中最大的门派,掌门之下设有四位处理对门人的奖赏与处罚事务的赏罚使,今天闯入云水庄的毒神乞就是圣毒门四大赏罚使之一。
“嘿嘿,想不到我竟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蓝大庄主亲自迎接。你这云水庄平时我也没空来玩,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你们得了一件能解百毒的宝物——九冰蟾蜍。哼,九冰蟾蜍我怎么可能不知,它的能耐不过是将皮肉中的毒素吸出罢了,若是毒深入脾肺、血液甚至是骨髓,那九冰蟾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你们倒好,不懂装懂,竟厚着脸皮对外宣称那是解毒宝物,还真是可笑。不过九冰蟾蜍倒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虽然用处不大,称不上什么宝物,却也算得上是个稀奇品,我心生好奇,特地上山来看看那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可你们也忒小气,将那东西藏在密格里看都不让人看。奶奶的我千里迢迢从南越之地过来你们居然这么不给面子,那岐黄苑里的人态度恶劣,被我一怒之下用了点小毒毒晕了,于是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便对我一阵穷追猛打。嘿,我是南蛮之人,可不知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毒神乞尽管倒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但却毫无惧色,脸上更是嬉皮笑脸,薄如刀片地两片嘴唇一开一合,噼里啪啦地蹦出一大段话。
“呸,我们态度恶劣?你只用了点小毒?”原来那追着神毒乞的青年人冲他骂道,“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毒晕了我师兄,用的还是致命的剧毒!”
“师兄?你和被我毒晕那小子都是程叶羽那家伙的弟子?哼,听说云水庄的程叶羽精通医术,但现在看看他教出来的弟子我就知道又是你们夸大罢了!九虫蚀肤粉这种小毒也能让你吓成这样子?”神毒乞一边说一边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气得青年人憋红了脸。
“之影,祁渊怎么样了?”蓝桐依旧冷静地问道。
这青年人名叫莫之影,中毒昏迷的是他的师兄祁渊,他们的师父程叶羽是云水庄岐黄苑的主人。叶家几代人悬壶济世,并且一直忠于云水庄,程叶羽亦是如此。加之程叶羽为人敦厚,对上门求医的武林人士总是尽全力医治,所以在江湖上颇有名声。莫之影瞪了毒神乞一眼,答道:
“师父赶去医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中了九虫蚀肤粉的人如果在三个时辰内得不到有效救治,就会皮肤溃烂而死。嘿嘿,那种皮肤溃烂的程度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有,人皮全化了,皮下的油脂全溢出来了。不过我也还算好心,给了程叶羽三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以我圣毒门的本事,中毒那家伙早就在阎王殿啦!要是程叶羽连九虫蚀肤粉这种毒都奈何不了,那他就必须承认他只是浪得虚名而已!”尽管动弹不得,毒神乞的一张嘴还是不老实。
“贵派对用毒这种为武林中人唾弃的手段不以之为耻,反以之为荣,蓝某实在不能理解。”蓝桐冷冷地开口,目光凌厉如剑,“本来我们云水庄不想跟你们中邪门派的人扯上任何关系,但今天是你挑衅在先还伤了庄里的人。伤了我的人还能全身而退的,蓝某至今还数不出一个来。所以赏罚使今天要是没个交代恐怕是走不出这鸣枫山了。”
蓝桐不愧是云水庄史上最有作为的庄主,二十四岁接手山庄,用六年的时间将一个普通的山庄带成威名远扬的江湖第一大庄,单单一句简单的话就气场十足,如寒冰一样的语气让毒神乞生生打了个冷颤。蓝桐向那一队人的领头使了个眼色,领头马上会意,带着身后的几个人架起毒神乞,欲将他带走。毒神乞垂着头,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被人发现的笑。
突然,架着毒神乞的几个人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接着口吐白沫,脸色发紫,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失去意识倒在地上。毒神乞得意地一笑,左手一挥,一阵粉色的毒烟散开来。蓝桐暗叫不好,连忙屏住呼吸,接着只见蓝桐身形一晃,那几个没有接触过毒神乞的人已经被他以巧妙的手法点住了穴道,这样他们才没有吸入毒神乞的毒烟。蓝桐又迅速取下莫之影随身带着的水壶,打开盖子,运气内力在水壶底部一拍,水壶里的水喷涌而出,在他的内力影响下散成小水滴洒在空中,空中的毒烟遇水溶解,危险这才解除,然而这时候毒神乞已经不见了踪影。蓝桐沉下脸,解开众人的穴道后下令道:
“之影、王青、张荣三人负责将中毒的兄弟带到岐黄苑救治,剩下的,一队负责开启鸣枫山上所有机关,二队去通知其他小队的人一起搜山。”
“是!”
云水庄的内院中,飞檐画阁包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院子内的一棵大梧桐树叶子全黄了,黄叶落下来,给这个不大的院子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梧桐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一位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端坐在石凳上看书,女孩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鹅蛋脸,柳叶眉,面容乖巧,气质娴静;梧桐树上的一根最粗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这个女孩要比前一个年幼一些,她圆圆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再加上那弹指可破的肌肤,看上起就像一个精致的白瓷娃娃,她正百无聊赖地撕着一片枫叶,双脚不安分地摇来晃去,虽然人小,但那股机灵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芷容姐,听说岐黄苑的祁渊哥哥被人毒晕了,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坐在树上的蓝裙女孩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对树下的粉裙女孩说道。
“我爹说今天潜入云水庄的那个恶人全身是毒,很危险,他叫我们好好地待在内院,哪儿也别去。”粉裙女孩眼不离书,淡定地说道。
蓝裙女孩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真没意思.”
坐在树上的这个蓝裙女孩叫蓝雪,是庄主蓝桐的独女,今年九岁,另一个女孩是程叶羽的女儿,名唤芷容,她比蓝雪大两岁,年方十一。两个女孩从小一起长大,蓝雪半年前还拜了程叶羽为师跟他学习医术。
蓝雪从树上滑了下来,跳到程芷容身边,笑嘻嘻地对她说道:
“芷容姐,我出去一会儿,要是我爹或是程伯伯来了,你就说我去茅房了,嗯?”
“今天我爹让我们看的书你都看完了?”
“没。不过芷容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书是最快的,我就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再看。”
“不行,刚才你爹特地嘱咐我看着你,不要让你乱跑。”
“姐姐,姐姐,好姐姐!”
蓝雪抱着程芷容的手臂,一双大眼睛眨阿眨的,那讨喜的可爱模样任谁都拒接不了她的请求。程芷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谢谢芷容姐!”
话音刚落,蓝雪已经跑出院子了。
鸣枫山中的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毒神乞正急的团团转,鸣枫山上所有机关都已经开启,原来他上山的那条路的枫林居然也是个树阵,进来容易出去难,现在他在里面转了半天就是转不出去,本来他为了保险上山时在这条路上放了虫蛊,但虫蛊好像也被这树阵里的某些东西干扰了,指不出方向。毒神乞右手已经被蓝桐废掉了,他知道一旦云水庄的人找到这里自己没有半点招架之力。毒神乞心中暗骂倒霉,他今天本来是想上山偷九冰蟾蜍的,因为自负自己的毒术无人奈何得了,就不在意把动静弄大,哪知最后蟾蜍没拿到,还被废了一只手,现在又被困在这山上无路可退。忽然,地上响起嗖嗖的声音,是他派去寻路的最后一只虫蛊回来了。毒神乞让那虫蛊爬到自己的手掌中,无奈地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小东西,你也找不到路是不是?”
“哇,好厉害!叔叔你居然能控制这些虫子!”
突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毒神乞警惕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蓝衣女孩站在不远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正在盯着他手中的虫蛊看。这蓝衣女孩正是蓝雪。
毒神乞没好气地问道:“小丫头,你是谁?”
“我?我是云水庄庄主的女儿的陪读丫鬟。”蓝雪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流利地答道。
毒神乞眼珠一转,心想:这小丫头是云水庄的人,可能会知道下山的方法。于是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和蔼地问蓝雪:“小姑娘,我是来鸣枫山上玩的,可是现在发现山上有些古怪的东西弄得我下不了山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哈哈,你来鸣枫山上玩啊,那你可来对地方了,鸣枫山上有好多好玩的机关呢。”
毒神乞眼睛一亮,问道:“这山上的机关你都知道?”
“当然了,不然怎么陪小姐下山玩啊。”
“好好好,小姑娘,那你带我下山好不好啊?”
“没问题,不过你要答应我我带你下山后要教我玩那些虫子噢。”
“行,我答应你了。”毒神乞一边一脸微笑地答道,一边心里打着算盘:现在我先答应了这小丫头,下山后再将她杀了。哦不,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了,前些日子我用来试毒的那个人死了,这个小丫头正好可以用来试毒。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愉快地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