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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第七次面试失败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连白微也已找到了工作,只是工资不是很高,八百块钱。

从平安里回万泉庄时路过北太平庄,穿过地下通道,那条幽暗的通道,总会有一些讨生活的流浪艺人,或者是一些乞讨的孩子。那天看见一个男孩子在那里卖唱,他的刘海有点长,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看不清长相,能感受的出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穿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是灰是白还是米黄的T恤,一条磨了很多个洞的牛仔裤,不晓得是时尚还是穷。他的手里抱着一把吉他,他的面前扔着许多零钱。我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声音听起来已有点沙哑,却因此听起来是那么的沧桑。

酒一再沉溺

何时麻醉我抑挂

过去了的一切会平息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哪些挣扎与被逼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Woo……

站在这个小男孩的面前,我哭了,泪水先是一滴一滴,然后在脸上泛滥成灾。他看着我,像是看来一只自火星的怪物。然后他说:“大姐,我的歌唱的有那么大的感染力?让你这么触景生情。”我摇着头,试图让自己平静,可是眼泪随着脑袋的摇罢,而再次落了下来,他滴落到我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从眼眶到手背这段小小的距离,却已经冰冷掉了。

小男孩试图从口袋里掏出点什么,半天只掏出条跟他T 恤一样分不清颜色的手绢,他说:“就这个了你要不要。”

我看着他,没敢接,那泛黄,缩成一团的,上面还沾着不晓得是米粒还是菜汤污垢的手绢,眼泪硬生生被吓了回去,我说:“谢谢。”

他无所谓的塞回口袋,说:“环保。”

我忍不住的带着泪珠发出了笑声。

小男孩吊儿郎当的说:“不要轻易哭泣,更不要轻易在人前哭泣。”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他的口袋真像多拉A梦的百宝袋,太神奇了。

我说:“你不会懂的。”

小男孩说:“有火吗?”我摇摇头。他又说:“我不需要懂。”

我很想告诉他,我在流浪,没有人要我了,可是听到他的这句话,突然明白,没有人在乎你是死还是活,你的一切与天下任何人都没人关系,地球上每一天都有那么多的人生下来,那么多的人死去,没有人在乎多一个你出生,或多一个你死亡,它照样以它自己的角度公转自转。

我很努力的挤出笑,我说:“对不起,是我打扰了你。”

他说:“每个人其实都有不开心的时候。”然后他用手继续拨动琴弦,唱道:“我的世界一无所有,跟着阳光到处荡游,口袋的钱买个烧饼也不够,只好对着漂亮姑娘发愁,不必烦恼,不必忧愁,这个世界总会有人比我更丑。”唱完他说:“大姐,世界不会塌的,总会有人比你还差。”

我笑了,我从口袋掏出二块钱,我心里想这二块是不是太少了,可是我实在也没有太多钱,我把钱递给他,我说:“谢谢,这个给你。”

小男孩再次用他被长发遮住的大眼睛眼用看外星人眼光盯着我看。

我忙说:“我没有太多钱。”

他说:“那么你帮我收拾东西吧,比方说帮我清点一下这里面有多少钱。”

我愣住了,原来听一首歌的代价那么大。我弯下腰,帮他把一张一张的钞票,一枚一枚的硬币理好,叠好,堆好,这个该死的小男孩依旧悠闲的唱他的歌。

我将理好的钱递给他:“总共五十八块四毛三,你自己还要数数吗?”

小男孩伸伸懒腰:“大姐谢了呀,你还是扔回原地吧。”

我看着他非常的生气:“那你为什么还看着我理那么久。”

小男孩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生命在于运动。”

我站起身,恨恨地说:“小孩子要学得乖免得不招大人喜欢。”

我继续上路,真是奇怪的遭遇,而我也真是莫名其妙,干嘛要当着他的面哭,算了啦,这个城市终究不属于我,我终究要活在罗森的世界里,还是结束流浪,回到罗森身边吧。我决定给罗森打个电话,可是这个时候,我傻了,我的手机呢,我觉得整个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戏弄。我努力回想,进那家公司,回来,挤公交车,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在北太平庄的地下通道,我甚至还拿出手机看时间呢,那么,一定是落在小男孩那里了。

我拼命的往回跑,手机绝对不能掉,里面有罗森的一切号码,而我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一切数据记到脑海里,我不可能就这么一个人留在这整城市,罗森会找不到我的,我可悲的发现,我跟罗森的接触居然只有这一个电话号码,我还来不及知道他的一切,甚至这一个号码,仍旧来不及存储我的脑袋,我跟他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我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恋人。我是那么的害怕,第一次发现是那么的在乎罗森会将我丢弃,甚至不敢想象没有罗森我的日子怎么过,我只是想流浪一下,并不是真的要离开他,天那,看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回到那条幽长的地下通道,那个小男孩居然已经不在了,这个该死的可恶的小偷,他一定是看见我的手机才逃离的,那我该怎么办,我冲进了公用电话,我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我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只要他把电话卡还给我就可以了,我可以给他钱,我只要电话卡,可是如果他关了机怎么办?电话拨通,我舒了一口气,可是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把电话接起来,我快哭了,想起来了,在我帮他理钱的时候,我把我的手机放在他的吉他袋子上,一定是把钱扔回去的时候,钱盖住了手机,所以才没有发现,当时我实在是被气疯了。

在我第三遍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终于被他接起来了,我赶快说:“不要挂,求求你,我不是向你要回手机的,我只要手机卡,我可以给你钱。”

我听见他说:“好的,你要给我多少钱。”

我努力回想自己还有多少钱,二百,二百块我想还是有的,我说:“二百,我说我只有这么多钱了,你一定要把手机卡还给我。”

小男孩听起来很为难,他说那好吧:“我就当一下好人吧。”

我高兴的说:“谢谢,在哪里等你。”

他说:“你在哪?”

我回头看了看,我说:“我在地下通道旁的一家小店里。”

他说:“你去北太平庄的地下通道口等我吧,我马上过来。”

等小男孩子的时候,却围上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上来就抱住我的腿,他们脏兮兮的小手伸向我:“阿姨,给点钱吧,阿姨,给点钱吧。”贪婪的望着我。我仓皇的后退,却被小孩子死死的拖住,我感到害怕,我无措的说:“放手,你们放手。”小孩子们却用力的抱着我的腿,我无法动弹,我身边还有多少钱?我试图从口袋里掏点零钱,却见一声怒吼:“滚。”

我抬头,是小男孩,我含着泪水,说:“救我。”小孩子们不甘心的继续抱住我的腿,小男孩用力去掰孩子们的手,一个小孩子松开,另一个去马上抱过来,小男孩很无情的一脚踢过去,小孩子摔倒在地,其他几个见这个架式,往后退了去,小男孩挥舞着吉他,吼道:“再过来,我就打人了。”摔倒在地的小孩子爬了起来,往后跑,不远处一个大人盯在那里。小孩子一边跑一边嘴巴里不干净:“该死的。”

我说:“你干嘛踢他。”

小男孩甩了下头发,自以为很酷的说:“大姐,刚刚是谁可怜兮兮的叫我救她。”

我说:“可是,他们还是小孩子。”

小男孩说:“大姐,你不要那么天真了好不好,你看看那边,他们有大人带着的,你给钱只会纵容边些大人。”

我噢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二百钱,我递给他说:“我就这么多,把手机卡还给我。”

小男孩将手机给我递过来,我愣住了,我想他一定会向我要很多钱,我说:“我不要手机,我只要手机卡,我没有那么多钱。”

他说:“这是你自己的手机为什么不要。”

“你要把手机还给我?”我还没回过神,这可是诺基亚最新款的手机,市面售价4500元。

他说:“你好神经哟,我要你的手机干嘛,要不要,不要我把它当废品买了。”

我赶忙拿过手机,笑着说:“干嘛不要,这是我的。”

小男孩说:“我发现你很神经病耶。”

“你才神经病。”我取过手机。

“一会哭一会笑,大姐自己说是不是。”

“你又不懂,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我第七次面视失败。”

小男孩说:“就你那大姐形象,人家要你才怪。”

“你不要一口一个大姐,你才大姐呢。”

“那么大妈吧。”

我瞪大眼睛看他,然后明白一件事,跟他吵架简直就是祖坟没埋好。我转身,决定不理这个可恶的会把人气死的,不懂事的孩子。

“大妈,他在后面叫我。”

我转头:“还有什么事,小朋友。”

“动不动就生气,会很容易把人气老的,何况我刚刚救了你一命,换作在古代,你要对我以身相许的。”

“你……”

小男孩说:“不跟你闹了,跟你说真的,我朋友所在的公司有个新产品推广会,到时候我们乐队会去助兴,我带你过去吧,我听说朋友说他那里要招人。”

“可是他会要我吗?”

“这事包在我身上,有我大卫在,放一百八十个心,不过有一点我要肯定的告诉你,绝对不要给我穿这套衣服,北京大妈都没你老土。”

气归气,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告诉自己,如果他们会要我,那么我就努力挣钱买飞机票回去,我要让罗森知道没有他,我也可以挣钱的,如果失败了,就告诉罗森,我要回家,要跟自己赌一次。

这小男孩有个很的意思的名字,叫吴溯卫,天!无所谓?真不知道他妈妈基于什么心情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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