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伟叹了一口气,把茶几旁边的果盘和散落在地上的水果捡了起来。好几个苹果都砸坏了,沈德伟很心疼。虽说现在他宽裕了,但总不能容忍这种破坏和浪费。他没有爆发的冲动,也没有力气再来纠缠,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董绮云贴过来摇他的手臂:“怎么了嘛?陪我去买衣服,我昨天碰到我以前单位的姚艳,她说她现在买衣服都不在C市买了,人家衣服都是上海买的。人家买的都是国际大品牌,哪像你们沈云庄老师傅做的衣服,土鳖死了!”沈德伟眉头一皱说:“你不是说喜欢这种传统的东西,说外面有钱也买不到吗?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做件绣花短袍,师傅可是熬了好几个大半夜。师傅说要你什么时候穿给他看看。”董绮云头一扭,不以为然地说:“那件呀!我寄回去给我妈了!你不是要接我妈过来过年吗?到时要我妈穿给他看吧!”
沈德伟冷笑了一下,看了看董绮云厚厚的妆容下,已经不再青春无邪的脸,刹那间穿越了:我原来只不过是在圆大学时的一个梦,我爱的是大学里那个耀眼的背影。为了这个背影,我受的伤害还不够吗?
一切的执着和挣扎,当我们身陷其中时,似乎无法自拔。就像在梦里,有人追着跑,跑着跑着就醒了。醒来时,梦已经忘了,留下索然和释然的下半夜。下半夜久久不能入眠,不想再进到那个挣扎的梦里。沈德伟笑自己怎么那么傻,
为什么还要继续做着这个可怕的梦,这个梦像一个深渊,融化在里面再也看不见未来。
沈德伟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包烟,他很少抽,只是想让空气变得有流动感。然后伸手把电视机关掉了,董绮云知道沈德伟生气了,马上说:“我要我妈还给我,过年就带过来。我穿给你们师傅看,你不要这样嘛,怪吓人的。”沈德伟深吸了一口烟说:“算了,叫你妈不要过来了。你也找个时间搬走吧!”沈德伟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董绮云更是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今天刚离婚,你就叫我走?你什么意思啊你?你什么意思啊?”沈德伟说:“你这婚是为我离的吗?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不想说太多了。”
今天在沈云庄的时候听到前台说沈德伟跟一个老朋友喝酒去了,她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是哪个老朋友。前台不愿意告诉她,是一个老师傅刚好路过说:“应该是老唯吧,今天他们喝酒怎么不叫我?”董绮云倒也没留意,这下看到沈德伟的态度大变,C市姓唯的并不多,这才联想起来:“你今天跟老唯去喝酒了?”沈德伟说:“你怎么知道是老唯的?我从来没跟你提过老唯的名字!”董绮云又问:“老唯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唯丽?”沈德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是不打自招了?”董绮云心里虚,但表面还是提高音量说:“我有什么好招的?要不是她从中破坏我跟王凯,我们不至于会离婚!”沈德伟的眼前看到以前的校花枯萎了,还插在花瓶里,花瓶里的水已经腐臭了。沈德伟有种快速把这瓶水倒掉的冲动:“这些都是你们之间的故事,你走吧!”董绮云抱着枕头说:“我不走!你说过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爱我的!你说话要算话!我现在又没工作又没钱,又离了婚,我刚跟我妈说我找了个靠得住的男人。你要我怎么跟我妈交待,我要是这样回潮州的话,会被我爸活活打死,两个嫂嫂都会笑话我的!我跟我妈说好了,我要接我妈过来过年!你要赶我走,就是要我的命!”沈德伟也不忍心把她逼得太绝,看了看窗外厚厚的雪,站起身说:“好吧,你不走我走!你要接谁来过年就接吧,我不会让你见我的父母,也不会跟你结婚。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德伟拿上大衣正准备出门,董绮云不敢再闹,虽然沈德伟狠不下心赶她出去,但也不想进一步破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她冲着沈德伟喊了一声:“哎!”沈德伟停顿了一下,没应她。她又接着说:“我会尽快去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就搬走,可在我找到工作之前,你总得给我生活费吧!还有快过年了,你不给点钱给我过年,我跟我妈怎么过年?”沈德伟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卡给她说:“这张卡里的钱,本来是打算给你妈的聘礼的。现在用不上了,你拿去用吧。”董绮云见好就收,沈德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
沈德伟走出了那幢装满梦想的房子,心里怅然若失。像一个不停奔跑的孩子,终于跑到终点,结果大家都走开了,第一名和最后一名都是自己。孤独感让他忘记了输赢,在车里坐了很久,终于睡着了。
而申景河陪母亲吃完火锅后,回到家里看到短信,却再也睡不着了。虽然知道唯丽关机了,但还是不停的打。唯丽原本就是为是逃避王凯才来到J市的,现在又是为了逃避谁离开J市?申景河隐隐觉得这次唯丽要逃避的人是自己,一边暗暗欢喜,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唯丽心目的地位已经跟当年的王凯一样,一边又开始搜索唯丽可能会去的地方,他想:我不会像王凯那么笨,那么容易就放弃了自己爱的人!雅然的手机也关了,这两个女人八成是一起走的。申景河想到C市的小正和英子可能会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可能还在开店做生意,就拨了电话过去。英子真是个人才,一下就听出申景河的声音说:“申景河!”申景河心里得意自己很受重视:“难得你还记得我?生意很不错吧?”英子说:“还行!混口饭吃!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唯丽跟你在一起吗?”申景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唯丽给我发短信说去另一个城市了,听你的口气也不知道唯丽去哪儿了!”英子有点责备地说:“你把唯丽气跑的?”申景河说:“没有!我们挺好的!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快想想唯丽可能会去的地方。我先找到她再说!”英子见申景河的态度还不错,想了想说:“唯丽是个孝顺的孩子,跑不远。要不你明天打个电话问问唯爸,不过可能问不出什么。”申景河说:“唯丽有没有说过想去什么地方?”英子说:“唯丽想去很多地方,你总不能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找吧?”申景河说:“英子你说得对,我现在在忙一个项目,走不开。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忙多往唯丽家串串门,多多少少会探到点信息。”英子说:“我倒是想帮你呀,可我这一亩三分地加两个孩子也得有人看着呀!”
靠别人靠不住了,申景河想等项目启动后进入正轨后再去唯丽家蹲点吧。看看钟,不到十二点,又想到一个人可能知道,申景河觉得自己这个喜欢记人电话号码的习惯真是好。又给雅然妈打了个电话:“阿姨,您没睡吧?”雅然妈正在为女儿的事情生气,哪睡得着,她没有英子那么好的记性,态度很不好地带着湖南口音说:“没有,哪个?”申景河说:“上次给涛涛的冰棒洗澡的申景河,您不记得了?”雅然妈想了起来说:“景河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姨被气糊涂了,没听出来!”申景河问:“阿姨生谁的气?”雅然妈说:“还能有谁?这女人就是个祸害,早知道是个女娃,我就生出来丢到河里去!到这把年纪还气得我睡不着觉!我是家丑不外扬,你也别问了,我明天回湖南了!”说了半天,也没问申景河为什么给她打电话。申景河意识到唯丽走可能跟雅然也有关,于是说:“您来J市,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雅然妈说:“那两个杀千刀的丫头都不见了,我哪好意思找你!我现在连见柯连易的脸都没有了!”申景河一寻思:跟柯连易也有关?雅然妈心直口快,不怕问不出来事情:“阿姨,您几点的飞机?我送您到机场!”本来柯连易要去送雅然妈的,雅然妈觉得对不住人家,不好意思让他送。刚好没人送,她也不太认得路,这半夜的有人主动提出来送她,自然高兴:“那怎么好意思?不耽误你吧?”申景河说:“阿姨,您要是再跟我客套,我真要不高兴了。”
申景河的失落情绪一扫而光,当确定自己的心意一定要把唯丽找回来时,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反倒觉得踏实了。不管怎么样,项目是一定要成功的,唯丽是一定要娶进家门的。这种找寻的过程让申景河觉得兴致盎然。
申景河一大早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补品和小孩吃喝玩乐的东西,赶去雅然姨妈住的小区。雅然妈穿着厚厚的红色的长羽绒站在他们约好的地方,约好的是有个大的广告牌,申景河转了好多圈,小区好几个地方都有广告牌,终于在一个中国移动的大红色广告牌旁边找到了雅然妈,她穿的红色的羽绒服站在红色的广告牌下,完全融到了广告牌里,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广告旁边站了人。申景河打开车窗说:“阿姨,久等了吧?”雅然妈快速上车,看到座位旁边堆了那么多礼物,知道是给她买的,心里一阵高兴:“没有,我也刚到。”申景河说:“您昨天晚上没睡好,您靠着休息一下,到了机场我叫醒您!”雅然妈赞许道:“你这孩子真细心,怪不得我家涛涛回去打念道你!我哪睡得着呀,我这回去呀,都不知道怎么跟雅然爸交待,雅然是雅然爸的命根子,这下要是知道她怀孕了都不肯结婚得活活气死!我那平时刻薄的儿媳妇肯定会笑话我的!”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话太多了,赶紧住嘴。申景河心里暗暗惊了一下,马上恢复平静说:“我昨天晚上找您就是为了这事儿,我也听到一些传闻,找您确认一下。唯丽在身边照顾她,您也别太担心。”雅然妈问:“她们去哪里了?”雅然妈这么一说,申景河就知道她也不知道,今天的努力白费了:“唯丽说等她们安定下来再给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