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和有颜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济心和琉璃站在门口,济心的脸已经明显沉到了底,她看着有颜的眼神儿,像能瞬间迸发出无数的钢针,只一秒就能把有颜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有颜打了一个冷战,忙收起还凝在脸上的媚笑,瞬间满脸正经地站直身体。
济心走了进来,琉璃经过有颜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你等死’的表情,有颜止不住又打了个冷战。
琉璃这才满意地转头,刚才那一声咳嗽是她发出的,因为她看到济心的脸已经变得很难看,有颜那些动作……连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更别说主子。
“青竹,算账呢?”济心走到竹案前,看了一眼竹案上的账本和算盘,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好像刚才有颜的表现完全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青竹已经站了起来,躬着身子,本来打算一直垂头到底,可一听到济心欢脱的语气,都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是挺欢脱的,脸也笑得很和蔼,不过他却看得出,那笑是装的。
再次垂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算账可是脑力劳动,很辛苦的,饿了吧?来,我让厨房专门为你准备了一盘点心,吃吧。”
琉璃忙把点心放桌案上,还刻意重复了一遍济心的话,“这点心可是主子专门吩咐厨房为你做的,你可要吃得一块不剩啊!”说完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有颜朝那盘点心看了一眼,好看的眉毛抖了抖,是一盘绿豆糕,青竹从小就对绿豆类的食物过敏,一沾就会发疹子。他又看向笑得奸诈的琉璃,这死丫头,捉弄人的手段比他还狠。
济心是越来越喜欢琉璃了,她说谎,她都能跟她一唱一和地配合,这丫头比她更厉害,说谎眼都不眨一下。
济心转头开始打量院子,除了种的都是竹子,连房子都是竹子搭的,一应事物也都与竹子有关,青竹该有多喜欢竹子啊。
整个院子看起来绿油油的,清新干净,唯一有点儿煞风景的就是站在一旁那个长得花枝招展,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
有颜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胀济心的眼睛,于是上前告辞,“那个,主子,我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完,有颜就先下去了。”
原来他就是有颜,和琉璃一起长大的另一个人,怎么长得像只骚狐狸?
有颜说罢就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就要走,济心哪里会就这么便宜地放他走,叫住他,“等等,我还有事儿想请你帮忙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有颜不得不停住脚步,他刚才几乎都是用上了跑的速度,结果还是没能顺利逃走,转身,脸上挂上笑,“主子还有何吩咐?”
济心朝他招了招手,有颜用蚂蚁的速度挪回到济心跟前儿,脸上还绷着笑。
“青竹平日繁忙,都没什么时间打理他的竹林,不如,我们今天就帮帮他。”
“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主子您呢,府里大把多的下人,吩咐一声就好了。”
济心笑了笑,“我也没说我要亲自做啊,我就在一旁指挥指挥,你动手就行。”
有颜抽了抽眉角,知道这一顿整是躲不过了,于是也认命了,“主子要我做什么,您吩咐。”
“捉虫。”现在正是春天,发竹笋的季节,也正是长虫的高峰期,有一种虫子,叫竹蛆,它通过啃吃幼嫩竹笋吸收养分,二十天就能从米粒大小长到手指头般粗大,寄生在竹筒内,从竹尖逐节往下吃,最后藏于根部,体肥停食,准备破涌而出。
济心之所以知道这种虫子,还是因为同行的那个队友,他们那段时间经过一片大大的竹林,正好身上的干粮吃完了,那队友便带领他们捉竹蛆吃。
“捉虫……?”有颜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济心一挑眉,带着几分鄙视,“怎么?别跟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虫子?”
“谁说我是怕了……”只是觉得恶心。
“那就开动吧。”济心说着,又让琉璃去拿了一只碗和一把小刀,然后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青竹,“你继续算账吧,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青竹应了一声,同情地朝有颜看了一眼,心情竟然有点儿好,再次盘腿坐下,可是这次却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时不时地就忍不住抬头朝那两个身影看去。
济心端着空碗,走在前面,有颜拿着刀胆战心惊地走在后面,济心按照那个队友教她的方法开始观察辨别,看哪些竹笋里会寄生了虫子。
济心走到一棵竹笋旁,蹲下身,指着竹笋,“喏!那根竹笋里一定有虫子。”
有颜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始剥笋壳,每剥下一层,就停一下仔细观察,生怕突然钻出一只虫来,直到整个竹笋的笋壳都剥掉,露出一只光洁鲜嫩的笋肉,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回头笑到,“没有,这根竹笋没有虫子。”
“是吗?你确定?”济心说着指了指那只竹笋。
“确定……”有颜回头,突然,竹林间响起了一声尖叫,“啊~~~~!”
有颜的尖叫声在竹林间久久回荡,他丢了刀,飞也似地窜了出去,扶着青竹的竹案,不停地喘息,一双桃花眼耷拉着,一副受不了的恶心表情。
琉璃和青竹都看着有颜,都没说话,琉璃的眼神却很丰富,大概意思就是:活该!知道死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青竹垂下眼帘,继续算账,唇角却是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不过没人注意到,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
济心朝有颜看了一眼,切,就这样就怕成这副样子了,等会儿让他吃,他还不自杀了断算了。
蹲下身,将一只爬出虫洞的竹蛆抓起来放到手心里,虫子又肥又白,足有三厘米那么长,圆滚滚的,凑近看还能看到小黑嘴和细细的眼睛,长得这么可爱,她都舍不得吃了。
放进碗里,用小刀将竹笋划开,又在里面发现了两三条,这种虫子寄生在竹笋内,吸食竹笋内壁的肉质和水分生长,一旦被它们危害,嫩竹就不能生长成材。
济心继续寻找,有些竹笋里只有两三只,运气好的话,会遇到成群的。
不一会儿功夫,就盛了满满一大碗,济心把碗往青竹的桌案上一放,三个人同时惊跳开,琉璃也笑不出来了,惊叫连连,喊声比有颜还要恐怖,惟独青竹表现得比较冷静,但他们有所不知,青竹的背脊也是沁出了冷汗。
“看见没,就是这些虫子,在危害你的竹林,要不是它们,你的竹林会长得更茂密。”济心指着碗里的虫子对青竹说到,顺手将一只爬到碗沿的虫子重新弄回去,她的那个动作,让青竹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有颜只觉得全身都在痒,双手抱着胸不停地抖啊抖。
济心往桌案上一坐,“去,把厨房的师傅给我叫一个来。”三人俱是一震,有颜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自告奋勇要帮她去跑腿儿。
济心知道他是想跑路,不让他去,让琉璃去,琉璃飞也似地跑去厨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灰衣中年男子前来,早没见了琉璃的影子。
“小人华子拜见城主,城主有何吩咐?”
济心将手里的碗递上去,“你去帮我做一道菜。”
华子朝碗里一看,怔了怔,显然有点儿不明所以。
“怎么,你不会做?”济心正要跟他说一说做法。
那边华子已经开口,“小人虽不知,但紫华公子应该知道,城主且等着。”说着就接过济心手里的碗,端着那一碗的虫子离开了。
有颜再次上前,已经快哭出来了,“主子,有颜真的还有许多的政务没有处理,真的得走……”
不管他说什么,济心都不理会,青竹已经检查好了一本帐,开始检查第二本,济心坐在他的桌案上,随意地拿了一本册子翻看,一堆的账册,也没什么好看的。
没过一会儿,华子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银盘,银盘的底用绿绿的菜叶铺了一层,一只一只被煎炸得微微发黄的竹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
他刚端过来,济心就闻到了一股带着奶油之味儿的甘香,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刚开始有颜也闻到了,正好奇是什么美味,一看到是一盘子的虫子,顿时脸变得刷白。
手捂着嘴,转身就是一阵干呕。
济心接过盘子,非常享受地轻轻嗅闻,看一眼还在一旁干呕的有颜,“有颜,来一条不?”
有颜飞也似地冲进了厕所,看样子,恐怕连苦水都得吐出来。
济心挑了挑眉,心情大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学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骚狐狸!
“青竹,你要来一条吗?”回头,身后空荡荡的,早没了人影。
济心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东西,竟然无人欣赏,捏了一只,放进嘴里,那叫一个香脆可口啊。
以前她们吃的竹蛆,也就随便用火烧熟就吃,当时那队友不无遗憾地跟她说,若是能用开水氽一下,再用油煎炸一下,绝对美味,让你吃了一次还想第二次。
不得不承认,帮她做这道菜的人,是个内行,三两下吃完了,济心舔了舔嘴唇,将盘子递还给还站在一旁流口水的华子,“真好吃……不过……”
华子听到济心赞赏,挺高兴,又一听她说了个不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济心笑了笑,继续说,“不过,好像数量不对啊!我给你的时候起码有二十多条,可你给我的好像只有十条。”少了一半多呢,该不会是被谁偷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