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那年,在我万般努力之下,姜晨还是决绝的转身而去,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带走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憧憬。从此,我的世界一片荒芜。
是的,我再也不用陪着她逛街逛到两脚发麻眼冒金星,再也不用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绞尽脑汁哄她开心,再也没有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吵着要吃这要买那,再也没有人哭着闹着要我帮她修指甲系鞋带……
我解放了,可我的世界却暗淡了。
我只身一人来到了广州。
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年。
三年了,广州这个国际化都市的大街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美女从我眼前掠过,其中有脸蛋子生得倾城倾国颠倒众生的,有小蛮腰扭得风生水起春满乾坤的,有脆嗓门嗲得头皮发麻风云变色的……姑娘们品种齐全,要啥有啥,却再也找不回姜晨给我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冉哥哥,我鞋带又松啦!”姜晨淘气的喊。
“那你系上啊。”我说。
“我要你帮我系!”姜晨向我伸出一只脚,小嘴翘得比天还高。
我躬身帮她系好鞋带。
她顿时一脸满足的幸福感,开心得像个孩子,挽着我的手一蹦一跳地撒娇:“冉哥哥真好!”
每当见到一个感觉不错的女孩子的时候,我总会想起类似的画面,在惹人怜爱的姜晨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任她们多漂亮,都不及晨一半。”这也许就是我一直迷失在姜晨的世界里走不出来的原因。
不知道用一生的时间去怀念一个人,算不算一种地老天荒。
人世间最痛苦事情不是我爱的人不爱我,而是满世界无人可爱的绝望。
我哥们刘志超经常开导我说:“你不用担心找不到你爱的人,就算是一坨屎,也有遇到屎壳郎的一天,何况你一大活人。”
其实,我从不担心找不到未来,而是找不回从前。
此刻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我踩着单车飞奔于从公司到宿舍之间的街道上,行车的速度跟赶着去投胎没两样。因为五分钟后有一场期待已久的足球赛,我不想错过哪怕一秒钟。当然,这场球赛肯定与中国国家队无关。
佛主自从折腾唐僧上瘾之后,便把“魔抓”伸向芸芸众生,开始在每个人的梦想之路上糊弄个八十一难啥的出来,从不会让人轻易梦想成真。这不,随着一声惊叫,我爱车的前轮撞上了一妙龄女孩。所幸我反应灵敏刹车捏得飞快,她并无大碍,但着实吓得不轻,这一点从她尖叫声的分贝上可以感觉出来。一般来说,骑车快的人捏刹车的速度一定也不慢,这也是像我这种爱骑飞车的人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对,对不起。”我挤出满脸愧疚。
“你怎么骑车的啊?”小姑娘很是愤怒。
我抬眼一瞅,小姑娘长得还真有点传说中错落有致的味道。五官搭配异常默契,清秀的眉目间散发出拉斐尔油画般的柔美风情,看上去一水儿小家碧玉的温婉,且温婉之中不乏倔强。头发让细雨淋得有些微湿,让见者无不想到“清水芙蓉”这个词语。要换我十七八岁那阵子骑车撞上这么水灵一姑娘,小心肝估计得扑通扑通跳上好几天。但很抱歉,我今年二十五了。如果漂亮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真的很对不起!”我一脸诚恳。
“对不起就完事儿了啊!”女孩没有丝毫原谅我的迹象。
这话咋听咋熟,让人微微有些不安。我仔细一琢磨,想起来了。今天上午刚在公司订的报纸上看到报道犯罪团伙故意撞车然后讹人的事件,那骗子的对白跟眼前姑娘所说的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由在脑子里重温了一下刚才的情景,还真有故意撞上来的嫌疑。她(被撞女孩)跟另一女孩子(同谋)在街上追打,那女孩顺势一推,她便水到渠成的“撞”我车上了。
“难道想讹人不成?”我心里瞬间蹿起一股无名之火。讹人你也去找那些开奔驰宝马的主儿啊,我一骑单车的都不放过,你还真不挑食。小姑娘看模样长得倒挺水灵的,居然干这种行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以我降落人间这二十五年的经历来看,一向都只有我讹别人的份儿,想讹我,门都没有!
我立马卸去满脸的和气,挤弄出一副上海滩混出来的冷漠表情,说:“那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留下电话,以后出了问题方便找你。”她眼神里飘过一丝狡黠,一看就不是善类。
瞅这光景,她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嫌讹一次不过瘾,还想留下电话隔三差五的来讹上一讹。
“我看你挺精神的,不像有事儿啊。”
“我回光返照不行啊?”她开始无理耍赖。
“你不会是撞了人想溜走不负责任吧?”她同谋在旁边火上浇油。
丫还贼喊捉贼了,自己想讹人,结果倒打一钉耙,把我弄成了一个撞人开溜不负责任的男人。看来她们为了讹人背地里没少下功夫,至少“先发制人”这一招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我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塞到被撞女孩的手里。小样儿不就是想讹人吗,老子陪你走几招,正好这段时间闲得蛋疼,就当是免费上个反讹培训班。
“哇塞,还是个主管耶,看不出来噢!”她一边看名片一边兴奋的喊叫。兴奋的理由很简单,主管比普通职员收入高,讹起来心里踏实。
这年代,连讹人也要讲究个安全感了。
我骑上车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她们在后面哇哇大叫。还好老子只是个主管,要是个主席的话,你们估计得从中国这片神圣的土地上绝迹了。
回宿舍打开电视时球赛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所幸比分依然是零比零,不至于损失惨重。
一个多小时后,我无精打采的蜷在沙发里,脸上满是不甘与遗憾。了解我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我喜欢的球队输球了。
手机短信提示音在我极度郁闷的时候想起,如早晨窗外的汽车喇叭声一样刺耳。我有气无力的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上面一条未读信息。打开一看:“嗨,冉主管在忙什么呀?我是刚才被你撞到的那个女孩。”
读完后我哑然一笑,这未免也太黑色幽默了。看来金融危机下各行各业都不好过,讹人都还得先来个温情铺垫啥的。
小样儿跟我玩欲擒故纵,那成,我就以静制动吧。我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采取不理政策。
没过多久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我捞起手机打开信息:“冉主管看到我的信息了吗?”
我把手机仍回刚才的地方。看不看到都一样,反正我不搭理你,你能玩出啥花招来。
我转身倒了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电话铃声响起了。再次拿起手机,果然不出所料,是她打来的。敢情是语言轰炸不见成效,改变战术整语音攻击了。
我接下电话:“喂。”
“喂,你好,我是刚才被你撞到的女孩。”这家伙把声音整得跟夜莺出谷似的。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灵魂出窍,否则就得钱包出血了。
“你有事吗?”****一口零下100摄氏度的冰冷语气。
“没事儿啊。”她可能被我语气震住了,一时不知道说啥好,于是很机械的回答。看来也不是所有的骗子都巧舌如簧,碰到意外情况谁都有卡壳的时候。
“那我白天撞了你之后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啥的?”
“呵呵,暂时还没发现。”
“噢,那拜拜。”我说完挂掉了电话。
从此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这个女孩的任何短信和电话。
本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甚至逐渐淡忘了这件不大愉快的事情。但事情最后的发展却大大出我所料。或许从撞上她的那一刻开始,某些东西便已注定。
大概是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一同学从佛山过来广州玩。于是电话约了另外几个同学出来一起吃个便饭喝点小酒。
半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在了我宿舍楼下。里面连开车的一共坐着两人,都是我大学时一个宿舍的哥们,看来今天还真是风云际会了。开车的同学大学时住我上铺,姓王名天。毕业后家里找了点关系到广州公安局上班,此公从一个毛头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人民警察,工作热情空前高涨,整天没事就开着警车四处招摇,为中国石化欣欣向荣的今天没少出力。他的职业对我们而言,短期的好处就是可以经常坐着他的警车出去招风,长期的好处就是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进了局子好歹也有个照应。警车里的另外一个同学叫陈远,毕业后自立门户开了间药房,身兼董事长总经理财务主管采购部长人事经理等多职。佛山过来的同学叫刘志超,在某大型药业公司做业务主管。此君大学时在班上有个特殊作用,人家想要知道我们班有多少人的时候就问:“刘志超,你这次考了第几名?”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上,大家拍拍肩锤锤胸胡乱寒暄一阵后便开车上路了。
“丫怎么换手机号了?我上次打是空号。”陈远从后面用手捅了我一下,问道。
“出来混,迟早要换号。”我开起玩笑。
“没事老换个毛号啊!打电话找不着人!”他不大满意。
“有钱人换手机,老子没钱换手机,就换手机号过过瘾,影响你家风水了?”
“像你这样的人出生,就是祖国的悲哀。”
广州的周末,塞车是肯定的。以至于我们整个车内叫骂声此起彼伏,骂完路政骂交警,骂完交警骂交通局,直至把相关部门领导家里上下三代有血缘关系的女性都问候了个遍之后方才罢休。
王天对堵车早已有了免疫力,他淡定地对我们说其实广州本来有路,走的车多了,也便没有了路。刘志超大骂一阵后突发奇想,他郑重其事地对王天说:“你丫警笛拿来干啥的,整起来啊,啥车都得让道,谁敢妨碍人民公安执行公务啊!”王天闻言觉得在理,随即将刘志超的建议付诸行动,前面一辆大货车闻声立马让开了。刘志超牛气的说:“你看,这玩意一按多省事儿啊。”正当我们暗爽之际,只听哐噹一声……原来这里有一个大坑,大货车绕开了,我们的车掉了下来,幸好没伤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