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品荣，摇了摇头，“我没事。你看样子过的不错。”
品荣颔首，眉飞色舞：“也不算什么，做着点生意。人类的好东西还是有很多的。我一直被任务绑着，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玩一把了。”
没有再多做什么表示，古乐看着他，眼神淡漠，她平静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品荣都没来得及说声“再见”，面前就没了人影。他抬头看了眼头顶遮掩住天空的绿色树冠，轻笑：“植物类妖怪就是长情……”
想起自己是第三次见到这只花妖，前两次她都和她的人类小男朋友在一起，虽然看上去也是有些散漫冷淡，到底眼神是软的，言谈举止间也可亲近。哪里像现在，整个人都冷冰冰的，骨头缝子里都冒冰渣子，尤其是一身的血气煞气，没看错的话，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气凝出来，这不到百年，她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有汽车驶来停到了他的面前。坐进车里之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静默矗立的大树，嘴里“啧”了一声。
长满绿色叶子的枝条在风中微微晃动，连带着地面上的影子也轻微地变幻着。盛大的树冠由树下的人仰视时，似乎撑起了天空。若是自高楼之上俯视下来，也不过是同两旁隔了段距离的树差不太多的一点绿色。
世间所谓情情爱爱，也大抵如此。细究来必定不同，然而一眼看去，也不过那般模样。
缓缓上升的车窗挡住了男人看向大树的目光，挡住了那双看似轻佻却满含了自嘲笑意的眼睛。
只不过，就算看透了，也不一定能放下。
古乐置身于一片秀丽园林之中，她站在小石桥上，桥下水流汩汩，几尾鲤鱼摇头摆尾，水面还漂浮着几瓣淡淡粉白颜色的落花。
女生抬手，手指摩挲着挂在颈项上的小小黑色芯片。黑眸幽深，愈发衬得肤色苍白无血，整个人似乎下一刻就会融化在中午时分强烈的日光下。
依稀记得，炎热夏日里，她最喜欢和宋白一起坐在小店里，相对而坐，就是点上一杯冰镇果汁，坐上半个小时，也不会觉得无聊。还有田甜有事没事就往她宿舍跑，明明在意自己“扫把星”的绰号，还对着她故作甜蜜地笑，古乐想着她和田甜一起举着雪人雪糕，一边说笑一边吃。
都不在了。
只剩下她了。
古乐松开不断摩挲着芯片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摩擦，指尖都微微发烫。她鲜红的袖口滑落，露出了苍白到几乎半透明的手臂，纤细手指缓缓的，却是直接插进自己胸口，然后再次拿出来之后，指尖夹着一枚象棋棋子。
看都没有看自己指尖的棋子一眼，古乐的视线空茫茫地落在了流动着泛起波纹的水面。指尖的棋子碎成粉末，随风飘远。
“我说这些都是注定的，你信还是不信？”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小石桥上，他戴着一副老花镜，神色似乎很是无可奈何。
古乐视线移到老人身上，漠然道：“你说你会保他平安。”
老人看着水里灵活游动的鱼儿，“有棋子在，他绝对安全。那些棋子我给他是用来自保，不是要他不分场合地跟在你身边。”
“不过，我到底说过要你有困难来找我的话。”老人话语间夹杂着叹息，“你们这一世是只能这样了。毕竟是以前的纠葛，我了解的不多。你不是有朋友在进行什么时空穿梭的研究么，走吧，带我去见他。我帮你一把。”
古乐定定地看着老人：“你和那个杀了杜若的道士有什么关系？”
老人掀起眼皮，从老花镜上边看了一眼苍白若鬼的女生，“总归是有关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他就不再开口了。
古乐也没打算能问出来什么，只是应了一声：“走吧。”
小石桥下的水波粼粼，水面下鲤鱼摇头摆尾地游来游去。似乎受了惊，忽的四处散逸，等再次恢复悠闲姿态的时候，小石桥上已然空无一人。
萧灯还是一副小男孩的样貌，穿了白大褂，似乎过家家的小孩子。只是他那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小辫的花白头发，还有一双睿智的眼睛，都说明他绝对不像外表一样只是一个小男孩。
对于古乐的突然到来，他没有一点惊讶。略微仰头看着这个没有发生变化的女生，萧灯还是苦笑出声，似乎有点歉疚：“我现在是有点成果了，但是说实话，至少还要一百年吧。”
“一百年估计不够吧。”老人开口道。
萧灯这才看向站在古乐身边的老人，不得不说，老人白须白发，即使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他看起来也很是仙风道骨。对于老人的话语，萧灯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只是移开了视线。
这时，古乐伸出手掌，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轻声道：“抱歉。”女生手掌触碰到小男孩肩膀的时候，一点淡淡的翠绿色光芒没入了她手掌。
不是亲眼目睹田甜逝世，古乐触动也不会如此之大。她本意是要萧灯一直活下去，不老不死，像个怪物一样，直到他身边所有熟识的人都死去，直到他为世人所不容。就像当初握住夏咏竹的手往自己心脏插刀子一样，这是古乐的报复。
如果不是恒少对溪渊的保护相当严密，她要付出不少妖力才能杀死溪渊，那个朝宋白开了一枪的少年早就不存于世。
只是，长长的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长椅上，看着亘古不变的苍穹，感受着骨戒传来的波动，古乐忽然就觉得无比厌倦。
有什么用处呢，她再如何报复，宋白也不会活过来了。
萧灯身子微微一颤，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没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无比沉闷。
随即萧灯回过神似的，急忙带着古乐和她身边的老人去看他的研究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