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坐在沙发上,修长手指翻着手里的小册子,因为他的动作小册子发出哗啦啦声响,小册子白色封皮上印着四个字,黑色加粗的印刷体:“使用说明”。
刚刚印上的黑色宋体字还散发着油墨味,抖了抖手里装订成册的一摞纸,宋白看向溪渊,“我看完了。我差点儿以为这些象棋是你们做出来的。”
秀气少年正抱着一本漫画书看,他把漫画书盖到自己脸上,挡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卧在沙发上猫一样的自在模样,“我以为你会觉得很奇怪,用科学来诠释灵异,哈!”
宋白浅笑,开口道,“现代科学对于古时候的人来说,不就是灵异。”
把交叠的双腿伸展开来,溪渊一只手捏着漫画书一角,把书晃来晃去,另一只手摸着自己下巴,眨眨眼,“话也不能这么说,妖怪什么的,能有什么科学的解释吗?”
“那就是你们研究中心的工作了。”宋白把小册子在掌心摔了摔,他正笑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皱眉,“溪渊我有事,先走了。”站起身子,身体转瞬消失不见。
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少年直起上身,他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屋子,秀气明媚的眸子光波流转,抬手用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唇角,“这家伙真不简单,这么快就掌握了……”
学校有一处正在建设的工地,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差不多就要竣工。浅蓝色天穹下,一扇扇玻璃窗反着光,从在地面上望过去,几个工人的小小身影移动着。
一个黑衣的女学生,什么时候从大开的铁门走了进来。那黑色铁门看上去简陋,门上还被贴了好几张考研兼职的小广告,花花绿绿。铁门后是一片空地,远远近近停着几辆蓝色货车。
女生步子有些僵硬,脚上挂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子,她眼睛张的大大的,却恍然未觉,只是迈步向前走,被一块红砖绊了一下,跄踉着就要摔倒。
几道惶恐喊叫声从头顶上先后落下:
“闪开!”
“躲开!”
“那个闺女!”
头上重重挨了一下,耳朵里都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眼前一下子被血红模糊,身子重重摔倒地面。古乐抬手摸了一把,指间是湿润触感,视线立刻清晰起来,一只不断滴落猩红液体的红色手掌出现在眼前。
倒在地上的女生身前,一个少年突兀出现。他仰脸看向高处已经呆愣住的几个工人。
那几个人明明距离地面遥远,却清晰异常地看见了少年那一双浅褐色通透莹润的瞳眸。
闻声赶过来的几个人,只看见一把金属器具把地面砸了一个小坑。上面工作的几个人正忙着自己的活计。
深蓝色帆布鞋踏着小竹林里的石板路,宋白步伐急促,他伸手拨开横在面前的一枝竹叶,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小竹林并不茂盛,尤其是已经进入秋季,竹叶稀稀落落,沿着小竹林挖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沟渠,里面的水已经被排干了。宋白一眼看见坐在沟渠对面石椅上的两人。
女生清秀面容上是手指抹过的纵横血道子,似乎厉鬼,看过去有些可怖,一双墨色瞳眸空洞无物,神色木然,更多的却是凄惨哀凉,下颌处犹有血液一滴一滴落下。
少年一只手掌捂在女生头上,即使有少年手掌的遮挡,宋白依然可以看见女生头部那一处深深凹陷了下去,有血液从少年指缝沁出。他另一只手揽着女生的腰,半抱着女生,垂着眼帘,在女生耳边说着什么。
通过棋子之间的联系,一发现古乐情绪极大的波动起来,宋白即刻就把自己传送过去。他出现在小竹林里,没迈几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安康抬起头,看向小竹林里站着的人类少年,宋白目光沉静,却隐含了痛楚。
“我是个半妖。”安康笑起来,却笑的有些悲哀,浅褐色瞳眸盈盈,似乎有水光,他穿的浅色外套沾染了斑斑血迹,唇轻轻开合,声音温润清透却无力,“和古乐不一样,我除了有长久寿命以外,没有多少力量。我那点力量,已经在刚才用完了,宋白……”
宋白跳下沟渠,踩着沟渠底部硌脚的石子,跃到安康身前。
近距离观看,愈发能看出古乐伤势的惨烈,触目惊心,而让宋白几乎窒息的,却是女生完全空白的表情。
耳边忽然响起女生曾经说过的话,清冷至极的嗓音,平常漠然的语气:“你知道么,整个世界在你面前碎裂的感觉,到处都是,黑暗。”
看了一眼宋白隐忍痛楚的表情,安康看向怀里女生,清秀面容上那双平静的黑色眸子此时了无生气,似乎这只是一个躯壳,灵魂已经死去。
“几乎每次遇见你,见到的都是你狼狈不堪的样子啊,古乐。”安康喃喃自语,浅褐色瞳眸一如初见,温柔而专注,被注视着的人仿佛是这世界唯一的中心,“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古乐头上的伤口不再流血,安康的身体却渐渐透明。他轻轻笑起来,笑声似乎晨曦里滚动在花瓣上的露珠般清透,“我还没有找到皎皎呢……”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束皎洁月光,浸泡在无边黑暗里,随时会被侵蚀,却又始终不失那点皎白,看起来冰冷,实际上有着滚烫的温度,虽然是微弱的光亮,却也皎皎晃了我的眼睛……
宋白抱住失去依靠而倒下的女生,古乐黑色发丝梳起高马尾,清秀脸庞肌肤白净,一身衣衫也很是整洁,似乎原先的鲜血淋漓不过是错觉。
只是,那个似乎从偶像剧里走出的美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宋白抿了抿唇,坐到石椅上,让古乐坐在自己腿上,头靠到自己肩膀上,他静静坐着,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直到肩膀上的衣料湿透。
古乐张着眼睛,神情依然空洞,眼里泪水却不断流下,她抬起手,手指揪住宋白的衣服,张张口,声音轻轻,“我是不是特别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