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桃花源
傻妞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村庄里,村子不大,方圆不过百亩,村子的最西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有一条宽宽的河,据说一百多年前,这个村子的祖先就是从这条河里长出来的。
河里怎么会有人长出来,这一点傻妞始终不明白,她见过大牛生小牛,见过大花猫生小猫,也偷偷地看过隔壁的张婶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二愣子,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河里长出人来。
傻妞有的时候会呆在河边呆呆地看上一天,一次也没有看到有人从河里长出来的。村里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逆着河水游到山洞里,只看到大大小小的小洞,最宽的不过两三米,往里面看看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山洞水流很急,每次看几眼就被水流冲出来。
村子的最东边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水塘,但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下水去,因为水潭的最东边是一壁悬崖,溢出水潭的流水在悬崖上形成一个一个巨大的瀑布,在水潭这边可以听到震耳的轰鸣声。
村里如果有老人去世,村民们就会把他绑在一个小木筏上顺水漂走,这些小木筏顺水漂到瀑布那里,再从瀑布上飞下去,大家都希望这些死去的人只是出远门再也回不来而已,因为他们从瀑布上飞出去,去了外面的世界,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呢。但是活着的人,谁也不敢去尝试这种“奇遇”。
据说最早从河里长出来的只有胡、王、李、林、张五户人家,后来不断繁衍,有了现在的78户人家,两百多口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五个先祖在百多年前就订下来的,包括文字和村子里的规矩。
村里的规矩写在一面大石壁上,足足一百条,几乎每个人都会背,百年来也没有人违背过,大家都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傻妞家姓李,她有个好听的大名叫李月,但是村里的人都叫她傻妞,因为村里人觉得“小孩子应该唤乳名,而且越贱越好养活”。
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和傻妞家一样,一个爹一个娘,两个孩子,如果多生了孩子就放到别人家养,反正送给别人家也是每天一起劳动,一起吃饭,只是称呼和睡觉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傻妞有一个弟弟,叫傻蛋,傻妞其实还有一个哥哥叫傻强,弟弟出生的时候,爹娘决定把老大送给了邻居。邻居张婶给傻强取了个新名字叫二柱子。
按照村里的规矩,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只有一个任务,背出所有的规矩,然后就可以随便玩了。
差不多七岁的时候,傻妞已经背出一百条规矩了,所以后面的几年,傻妞的主要生活就是跟着二柱子哥、带着傻蛋弟弟到处玩,他们在河里摸鱼,在树林里捉迷藏,在草地里捉蚂蚱。
有一次,傻妞为了等一朵玉兰花开等了三天三夜,实在无聊的时候,他们就去找老人们玩。
按照村里的规矩,超过65岁的老人不需要再工作了,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有手艺,按照村里的规矩,姓胡的人家负责钓鱼,姓王的织布、姓李的和姓林的种田、姓张的负责饲养猪牛羊,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换个行当,只要你爹的同意。
有的时候老人们闲不住,就随便弄点自己得意的手艺打发时间,比如王家婆婆,她很喜欢织布,特别喜欢绣花,虽然超过她已经七十多了,还是每天织布绣花,傻妞实在没有玩的东西时,就去看王婆婆绣花,有的时候她会去山里捉一只蝴蝶或者小鸟,让王婆婆绣出来。
像傻妞一样在村里长大的孩子大都以为,这方圆百里,几百户人家就是整个世界,但是老人们不这么说,他们说,在山洞那头,在悬崖下边还有另一个世界,听说那个世界很大很大,比我们的村子大一百倍,一个男人可以和两个或者更多的女人结婚,还可以有两个以上的孩子……村里人觉得这大概是先祖留下的笑话,都不太相信,因为从来没有人去过外面的世界。
傻妞却是相信的,因为,她常常呆在河边,看看会不会再有人从河里生出来。
6岁那年,她看到一个小竹篮从山洞里漂出来,她那时还不太会游泳,所以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小竹篮越漂越远,村里会做竹篮的只有王家二婶,那个竹篮和王婶做得完全不一样,小小的,顶上还扎着一朵花。
8岁时候,她从河里捞了一块帕子,手帕上绣着一朵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她把帕子拿给王婆婆看,王婆婆也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还有这种绣花的方法也和王婆婆的不一样,帕子质地也和村里的织的布完全不同。那块帕子是傻妞的宝贝,到哪里都揣着。
她想,那一定是从外面的世界漂来的。
最大的证据其实就在傻妞自己身上,她从小就在脖子上带着一块石头,绿色的非常漂亮,村里没有一个人有种石头、山坡上也捡的石头也都没有这么漂亮,娘说那块石头也是从外面漂进来的。
时间过得很快,再过十几天,傻妞就满十五岁了,到时候,她就要开始跟着妈妈种田了,她一直很期待这一天,她甚至给自己选好了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虽然离家稍远一点,但是阳光充足,土质也很肥沃。
那天早上,所有人都还在睡觉,傻妞忽然醒了,她想起,大山洞边的小山坡上好像有一株从来不开花的植物,每次都只能看到它的花苞,隔天去就见它谢了,它会不会在晚上开花呢?
傻妞悄悄地开了门,沿着小路走到山洞边,她爬上山坡,果然,白色的大花在夜里静静地开着,张牙舞爪的,很漂亮,也很奇特,幽幽的香气飘来,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傻妞正想往山下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山洞里震耳欲聋的轰鸣,只见山洞里的河水瞬间涨到了洞顶,并且从山洞中汹涌而出,洪水向一条巨龙迅速地向村子冲去,傻妞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整个村子就在她眼前被洪水淹没了,刚才上山的小路也已经被淹了,洪水巨大的冲击力似乎要把她卷下山坡,她只能死死地抓住手边的一棵小树,“爹!”“娘!”……
傻妞拼命地大叫,但这点声音在洪水的轰鸣声中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傻妞就这样抓着大树又哭又叫,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也已经哑了,看着村子的最后一点痕迹全部被卷走,傻妞瘫坐在地上,晕了过去。
洪水一直到第三天才退去,傻妞跑回村子,所有的房屋、家具都被洪水冲毁了,所有的村民、牛羊也被洪水带走了,村子里只剩下几根大柱子和一些石坝子。
她顺着河流去找村民,她游到大水潭的另一边,发现洪水过后,水潭里的水比原来略少了一点,瀑布已经断流了,扒着水潭边的石头往下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大家都被冲下去了吗,都去了外面的世界吗?傻妞只好游回村子里去。
这几天她只能挖一些山坡上的土豆番薯填肚子,她想她必须出去,去外面的世界找吃的,还有被水冲走的村民们。瀑布出不去,那只能再去山洞看看了。
水位变低以后,她忽然发现大山洞里面有几个小洞,隐隐地透着光亮。她游到一个三米宽的小洞面前往里面看,非常微弱的亮光像是在召唤她,她钻进山洞,沿着石壁一点点往前走,石壁很滑,她不知跌倒了多少回,但是前面的那一点亮光越来越明显,她加快速度,像那个地方走去,走出洞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