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光下酒肉穿肠 山崖上言语交锋
将身羁困深院,盼风入心,荡涤阴暗。但有乡朋族弟,情意缠绵。闻到酒香,短杯长拳,醉语连连。出牢笼飞远。寒霜染袂,为我忘返。 错既铸成,恨也无益,对此泪洒胸前。论是非,真知灼见,我自依然。高谈阔论争辩,滴水不懈石穿。但愿留取,十分心态,付与明天。
夜暮降临,月朗星繁。
五百年前繁衍生息的王姓哥俩儿越唠越近乎,不分彼此亲热地坐在一条板凳上。难怪强调统一战线的重大意义,关键时刻确实顶用。同盟一旦形成,啥事都会顺理成章减少阻力。当人际关系拉到亲密无间时,王班副忘了自己的职责,亲自跑到军人服务社买回几瓶白酒,要继续验证“把被看守者灌醉,让他跑都跑不了”的设想到底有多大可行性。一旦成功,其发明专利介绍给监狱,把犯人全泡酒缸里,甭说可以省下墙头电网,连门岗都省了。既经济又实用。
“副班长,别喝了,让连长逮住可惨了。”
酒到酣时,惟独小兵还清醒,试图对逐渐混乱的局势进行控制。可惜他人微言轻,非但没达到阻止目的,反倒挨了训斥:
“少罗嗦!连长怕啥?那是我亲哥。你信不?我想叫他来喝酒,一个电话,他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报到。信不?”
典型的醉酒特征。
张狂。
“对,把你们连长叫来。”
王犬带着腌臜的心情喝酒,难免过敏。他迷离着一双属于私有财产的小眼睛,诚心诚意想把警卫连长弄来,美美灌他几杯,感谢他给自己派了个好看守,以至于能享受如此宽松惬意的待遇。
“看表情,我不把连长叫来,你是不会信啊。”
酒壮英雄胆。王班副眼里不揉沙子,受到小兵眼神的刺激和王犬撺掇,热血沸腾地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就拨号,非让人看看他的牛叉不可。小兵见事情越闹越大,扑过去拚命按住电话机。他不知道东北人或山东人喝完酒是否都不怕死,可他知道连长真来,胆大包天的小子们可真“死”定了。大话说说不妨事,真实践容易玩火自焚。
“副班长,我相信你跟连长是铁哥儿们,但这么晚就别打扰他了。”
“怎么,你怕他?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王班副豪情万丈,一把将小兵推个趔趄。尽管如此,小兵仍不放弃阻止,死死抱住电话机央求,且承认自己怕连长,甚至夸张地说他一见连长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求王班副站在可怜他的立场上,千万别叫连长来。
“你要怕他那就算了,本班副一向有好生之德,给你个面子。”
“谢谢副班长。”
“不用谢。你也别光看不喝,来,好好陪我们哥俩喝个痛快。好好喝哟,如果让我发现你藏奸耍滑,毫无疑问要叫连长来。”
拉大旗做虎皮,错在没弄清反正。连长不知道他偷着喝酒,要知道不用叫也会来。
“我不喝,你俩喝吧。”
小兵不为省酒,只想保持一份清醒,以防后患。别的不说,灌出两个醉鬼,没人侍候也不行啊。
“哥儿们,你不用多喝,就这一杯,喝完算圆满完成任务。”
王犬趁小兵跟王班副对话,把暖瓶的铝盖斟满酒,双手捧到他面前。
“我真不会喝酒。”小兵满脸为难。
“会喝凉水不?”王犬诡秘地问。
“会呀。”小兵机械性回答。
“会喝凉水就行,喝酒跟喝凉水的动作一致。”王犬说完,扑嗵一声双膝跪地,两手把暖瓶盖高高举过头顶,既虔诚又胁迫地说:“够哥儿们意思,你把这杯酒喝下去,不够意思咱拉蛋倒。”
不处。
这招填补了“灌酒理论”在实践中的空白。惊讶中,小兵也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酒杯,二话没说就喝进去了。注重关系的时代,逼到绝路上,舍命也得相陪。尽管喝完就地卧倒再没起来,表现的却是无所畏惧和够哥儿们意思。
“哎,你俩起来呀,天不早,该回家了,别在这儿耍赖,人家要打烊了。”王犬算作独自清醒,他拉拉这个扯扯那个,这个不动,那个也不动。两个看守已成一对儿醉虾。“你们真不走啊?那就在这儿睡吧,可没小姐哟。呵呵,开个玩笑。得了,今天就到这儿,我明天再来,咱接着喝。”
王犬把两个酒友就地理顺,脚步踉跄独自出了禁闭室的门。他哪儿知道此番出门容易,再进门难了。王犬一走相当于雪上加霜,戴罪脱逃,罪加一等,为“扒皮”增添了新的法码。被关禁闭的兵跑了!这字眼说起来朗朗上口,听上去将相当刺激。
第二天,晨曦微露。黄黄的阳光铺在黄黄的土地上,满世界如同金镶玉砌一般。此时,王犬的名字与太阳一起升出地平线,热辣辣的成为倍受注目的焦点人物。宣传股未置一词,全团早掀起轩然大波。一个被关禁闭的兵,算计了两个看守的兵,在夜暮掩护下成功逃离,这消息既惊人又神秘。
“谁叫王犬?”
一个响亮的名字,理所当然的代替了“早上好”、“吃了吗”等习惯用语,像早春的燕子飞遍军营各个角落。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传播稀有的特大新闻,添枝加叶越传越新奇,越传越走样,越传味越足。
一犬吠形,百犬吠声。
团首长们没心思也没功夫制止闲话流传,他们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脱逃者种种可能的动向后,立即派人向相关方向进行“追击”,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务必擒回来。
王犬没跑多远。昨天深夜,他糊哩糊涂地离开禁闭室,风吹酒热感觉头重脚轻,意识到喝多了,便一心想休息,深一脚浅一脚,凭感觉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在夜暗中踽踽独行,对周边环境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谢谢,不用扶,我自己能走。”
王犬很礼貌地拒绝一棵树。随即纳闷,自己的家哪儿去了?记得以前喝完酒,回家没这么远啊。他在懵懵懂懂中走到天蒙蒙亮,走得脊背汗湿也没找到家。出汗后酒劲大减,看看四周的黄土崖子,心里一惊。
此系何处?
王犬在路边坐下,两手捧住脑袋极力回想,终于明白坏事了!一个被关禁闭的人,擅自喝酒已罪不可恕,出走更要罪加一等,再不是处分那么简单了。咋办?王犬明镜般知道回去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向脑袋讨主意,得到指点:
没退路。
“走,既然回去毫无益处,不如四处闯荡,没准还有条活路。”
王犬脚随心动,抬起短粗壮的两条腿,毅然决然地迈上逃亡之路。跑了几步突然停住,心想不能一走了之,自己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连累两个看守兄弟跟着遭秧大不应该,这有损“天下第一牛人”的名声。
使不得。
江湖义气让王犬没时间权衡利弊,他脱下上衣挟在腋下,顺着来路撒腿就跑。他单纯的认为:早回部队一分钟,就能减轻一分罪过。运气好,喝酒的事暴露前赶回禁闭室,更谢天谢地了。
季节交替,天气已相当暖和。领率机关还没下达换装命令,笨重的冬装成为负担。王犬拚命飞奔,几分钟后裤裆里即可抓蛤蟆了,两腿湿漉漉有点掰不开。亲身体验让人长知识,难怪运动员比赛时都穿短裤,出成绩呀!王犬照葫芦画瓢,脱下棉裤将棉衣卷起塞进去,扯住裤腰带勒住开口搭在肩上再跑,感觉不仅轻快凉爽,也提高了速度。
王犬想早点回去救驾,可惜晚喽,此时长上飞毛腿,踩上风火轮也来不及了。两个醉酒的兵早被就地看管起来。说看管也不完全准确,当王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跑回来时,那两哥儿们正自“浓睡不消残酒”,根本无法体验“雨疏风骤”。此状况恰恰证明:
王班副给看管对象灌酒的观点基本正确。
对象弄反了。
三个人成为难兄难弟,禁闭室的空间顿时显得狭窄许多。这让决策者“屎尿”不及,没料到一堆儿要关三个兵。
王犬主动回来仍不能免除处罚,相关部门当即展开调查。
“全是我的责任,是我圈弄王班副买的酒。”
王犬如是说。他认定自己是头死猪,不下油锅也躲不了刀斩,能揽责任就多揽点。至于擅自离开禁闭室,他解释那纯粹是喝醉后的无意识行为。不管组织上信不信,王犬都表示认罚,杀剐存留决不喊冤。
“我错了,我有悖职责,请组织处分吧。”
王班副如是说。他特别强调是自己用副班长的权力,强行把共同执行看守任务的兵灌醉的。兵属于受害者,没责任。
小兵什么都不说,喝进去的酒全变成了眼泪。
弄清楚前因后果,两个看守的兵交由连队酌情处理,王犬继续独自享受禁闭空间,等待涉枪事件查清后再行定论。
还有个细节,调查人员没注意追究:王犬咋出警卫连院的?哨兵为啥没发现?没发现就没发现吧,过去的事让它过去。新来的两个看守者有前车之鉴,时刻警惕,若非十分必要,从不与王犬搭话,弄得王犬心里堵上一把草,直堵到事情查出眉目。
“联合调查组”确认,王犬助人为乐的出发点是好的,错在忽视了获取群众信任的重要性;坚持《保密守则》是对的,但过于教条;夺枪的行为极其错误,导致走火更是非常危险,但从整个事件的过程看,属于事出有因,且走火纯属意外,不存在主观上的故意,也算情有可原。至于关禁闭时擅自出走,可视做酒后无知。酒疯耍大了。因此结论:
王犬本质不坏,属于可教育好的一类。
鉴于各种原因,且有新兵的无知因素,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上级决定从轻发落,即暂时不做遣送处理,由连队教育训练,以观后效。
王犬的预期目标没达到,仍与丁克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指导员程羽具有学者之风,通过研究,形成一套比较成型的思想工作理论。认为要把桀骜不训的社会青年培养成合格士兵,除严格的军事训练,改造其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必修课。理论据有合理性,可用在王犬身上,像小提琴协奏曲对于蛮牛,演奏者感觉很优美,听众却难往心里去。
油盐不进,让人头痛。
怎么定义王犬?也让人头痛。观察他入伍以来的所作所为,每次祸事,出发点都不坏,可每个良好的开端都会导致糟糕的结尾,可谓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净打不得。如何对付这种兵?程羽决定继续施展思想工作的影响力,找王犬好好谈次心,摸准他的思想脉搏对症下药。为消除隔阂,拉近官兵之间距离,程羽选择平和婉转的语气。
唠家常。
“王犬,你穿上军装后经历了不少事,对生活一定有许多感想,能谈谈吗?”
谈谈?说得容易,从何谈起呀?王犬内心想不通,别人做好事顺顺当当,自己却倒霉。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个人想法为啥与领导不合拍?认为不该处分时给个处分,该处分却不处分,搞啥名堂?王犬思想混乱,不知今后咋迈步?
程羽见王犬低头不语,便拉他走出营区。面对抵触情绪,任何真理都将如掉进黑洞的珍珠失去光彩。
临近春天,天空高远深邃,风儿暖洋洋染着些许春意,和煦的牵动着衣角,融融的充满童趣。王犬眼睛瞅着脚尖与程羽并肩前行,一路沉默着走到黄土崖边,斜迎着阳光坐在崖畔上,任顽皮的光点在肩头跳跃。
“王犬,你家里都有啥人?”
很平常的话题切入点,既为下面好说话,也为做更详细的了解。新兵档案中,粗略记载了每个人的家庭资料,但尽人皆知,纸上的可靠性不能迷信。程羽从档案中掌握初步情况,再通过与本人谈心或同乡的新兵核实补充,使其更加完整、可靠。
“老爹、老妈。有个姐姐结婚了。”王犬如实报上户口。
“他们都做什么工作?”
“种地。”
“据我所知,你姐姐可不是农民啊。”
“她是月亮跟着太阳走,借能人光而已。”
“这话怎么讲?”
“我姐夫是乡长,我姐跟着沾光呗。”
“听说你家经济条件不错,年收入能有多少?”程羽感觉这样谈话略显生硬,及时换个角度。“不愿透露,怕我跟你借钱啊?”
“堂堂的军官,薪水丰厚,还用得着跟小兵借钱?”王犬看看程羽静待说下去的目光,不情愿地汇报家里的现状。“我家除种地还自办个编织厂,小本经营,每年收入多少我不清楚,反正够全家用了。”
“是个不愁吃喝的家庭。”程羽如此定性,王犬拿不准与常说的小康标准有多大区别。“住上小洋楼了吗?”
王犬的嘴角上漾出谦虚的笑意,让程羽第一次看清楚那一对小虎牙。至于小楼,王犬没说有也没说无。既然不是核查资产,没必要打破砂锅。
“你家庭条件挺好的,为啥来当兵呢?”
谈话在不经意中向主题迂回。王犬也耍滑头,他借用政治课的一句话回答:
“保家卫国,尽青年的责任。”
政治处戴眼镜的宣传干事口才很好,给连队讲课时总带着一沓子讲稿和几本书,许多有分量的精辟语言从那里翻出来,听得新兵有人鼓掌,有人发呆。王犬记住了着急的语句,鹦鹉学舌,让程羽看到机械式灌输所产生的机械性效果。
“你心里不这么想吧?”
王犬没回答,顺手拣起个干树枝,低头不停在地上画圆圈,画完了又在中间用力掘个小坑,看上去如甲骨文里的“日”字。被深深翻起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泌入心脾异常清爽。
程羽感觉自己与兵之间缺乏信任,王犬否认猜测。有心理隔阂也不能承认,心存戒备是自我保护的前提。惹祸归惹祸,正式谈话时,言词上须谨慎。
“我敢说你当兵有其它目的,不服咱打个赌。”程羽想缓和气氛。
王犬对打赌比较有情绪,小时候常与伙伴们赌。有一天,伙伴们在村头玩儿,发现绿树掩映的村路上,一荷锄者头戴草帽踽踽独行,身上一时沐浴阳光,一时笼罩阴影。有小伙伴认定是王犬爹。二人打赌。条件很简单,是王犬爹,到跟前王犬踢他两脚;其他人,小伙伴让王犬踢两脚。总之都是王犬占便宜。拉完勾,全体抻长脖子张大眼睛看此人到底是谁。荷锄之人渐渐走近、清晰了,伙伴们欢呼雀跃,一迭声地高喊踢呀,踢呀。
输是输了,踢却不敢,让老爹知道内情,不踢他就阿弥陀佛了。
今天,指导员提出打赌,王犬不知什么来路,不好仓促应战。
“怎么,不敢哪?”
“不知你啥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就说你当兵不会没目的。承认不?”
“当个大头兵能有啥目的?”
“难道你没听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名言吗?”
“嗨!啥名言啊,不过是骗人卖命的话。我不聪明,但要作当将军梦不是有病,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这套话听上去有点“反动”,起码缺少进步性。但人必须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块啥料,适合什么角色。美玉可以雕成精品被人捧在掌心或摆上庭堂供欣赏;石头呢?赋予其灵性也不过被刻成狮子,蹲在门两旁受尽风吹雨淋。
难受。
“这想法可不对头啊,标准太低了。”程羽有些气恼却仍语重心长。“年轻人不能碌碌无为,应该树立远大的理想和奋斗目标,否则人生会失去意义,活到百岁也白活。”
春风沾袖,踅起一缕馨香。一场没有硝烟的思想交锋从此开始。
“指导员,我可不是驳你。”
王犬恢复直抒胸臆的本性,他认定程羽相当于用假嗓唱歌的演员,纯属起高调。王犬扁着嘴阐述观点,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逻辑,只要活得踏实自在,不必刻意追求什么理想啊、前途啊、目标啊、志向啊,价值啊,虚无缥缈的太遥远。况且,凭自己这点能耐,累死也达不到,所以不做无用功。操心劳神死得快。总之,不对心思的事不干,决不鞭笞自己的人生。淡泊名利,以随心所欲为准则,活就活个轻松滋润。
违背个人意愿,等于绑架人生。
“人生要有积极态度,努力过才不后悔。”程羽坚持正面教育。
“努力首先得看希望多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才后悔呢。”王犬不等程羽插言,顺嘴冒出句堪称经典的价值观:“不求成大器,只求过得去。有啥吃啥最实惠。吃不起山珍海味也不妄想,否则眼馋更难受;不想吃却吃到嘴了,偏得还有份惊喜。”
顺其自然,绝不异想天开。
程羽被王犬搅得头晕,不知咋敲开这颗顽固透顶的脑袋。胸无大志,态度极不端正。
“指导员可别生气啊,我这人就愿说实话。”王犬见程羽不出声,不免自鸣得意,颇真诚地继续说:“其实我不抱任何目的来当兵,说到底也是发扬风格,减少其他人的竞争压力嘛。少一个人争抢,就多一份获取希望。让同志们朝着将军的目标大踏步前进吧,我甘愿做个垫脚石。”
高尚。
程羽气的哭笑不得。
“别说你来当兵不抱任何目的,从主观上讲不是你所唱的高调,也不存在不可告人的野心,如果用你爸的话说:‘这小子太调皮,整部队去好好归拢归拢。’”
王犬目瞪口呆。指导员知道他爸的话,显然出叛徒了。程羽柔和的腔调,轻轻滑过王犬疑惑的面孔。告诉他不用惊讶,掌握战士的基本情况是指导员的工作内容之一。也不必猜疑,获取“情报”的方式和渠道不重要。
多轻巧,掏了人家老底还说不重要。
“你爸的想法很现实,他不指望你做将军,也不希望你过早的投身于社会,让你到部队来锤练,为的是增加自身生存能力,将来适应社会的发展。”
王犬晕了。老爹的想法自己都不知道,竟被人掏了去!
“我丝毫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和连长都看出你本质不错。当然,一块好料并不等于一块好钢,必须淬去杂质,否则,用不到刀刃上。尤其是优劣材料混杂,好的东西很可能被污染或腐蚀。”
程羽这段话让王犬感到闪烁其词,不觉心里暗嘀咕,他到底是怕谁污染谁?费劲,明说得了呗。但听懂听不懂,领导的话都得听着,照不照办另一回事。王犬抬眼远眺黄河南泄,犹如一条金丝带,蜿蜒飘逸在平坦的河滩与奔腾逶迤的山峦脚下。极目处,中条山头枕黄河逶迤东去,气吞三百里其势磅礴。
“你吸烟吗?”
静默片该,若有所思的程羽把香烟递过来,烟盒上,金丝猴像王犬满脸调皮相。王犬摇摇头,程羽也不再谦让,把烟盒送到自己的嘴边直接叼出一只,又从中抠出个塑料打火机点燃,猛吸一口,白色烟雾在嘴里恋恋不舍的缭绕后慢慢涌出,丝巾般随风绕在脖子上,缠绵中带着思虑随风飘散。
“王犬,你确定人生不需要理想和目标吗?”
实际王犬的追求很明确,只是不能实说。他看看程羽的表情,努力阐述个人观点,认定人生的远大理想和目标,其核心无非两个字:顺心。有钱难买我乐意,爱咋咋的。不切实际的事干不成,不愿干的事,干成也没意思。所以,他只顺其自然撞大运,不会费尽心机去做将军梦,也不为出人头地挖空心思。不惜损人利己的目标,争到手也为人所不耻。王犬举例,说自己认识个当官的,为了与另外‘副总’争‘老总’位置,指使他人给那傻瓜行贿万元,随后举报。自己顺利当上总经理。可惜没乐几天,傻瓜在监狱里活着,他倒出车祸死了。死得干净,连点同情都没剩下。
该死!
王犬想把自己的观点论述得更清晰,无奈水平有限,只能抛砖引玉,给聪明人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间。
程羽指出,王犬的观点严重偏离了人生的主航道,因为远大理想和积极的人生态度,绝非尔虞我诈相互欺压。程羽顺势用人生哲理给王犬上了堂理论课,对他的人生观影响如何暂且不论,起码让他知道再卖弄哲学知识,别当着指导员的面儿。
教导的话语萦绕在王犬耳畔,他使劲用木棍把脚下的黄土地掘出个口字形小坑。
此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