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家的园子方圆长达一里地。扎西云布只好取下五花马背上的两只金狐,翻身上马,跟哲旺少爷赛起马来,赛程是一来一回,谁先回到原地,谁就赢了。
两匹马儿像箭一般冲了出去。马儿比赛,不用赛手提缰扬鞭,自己都会使出全力。一开始,五花马的腿好像就不瘸了,率先冲到哲旺少爷之前。
扎西云布心中急得直叫:马儿啊,你慢些跑!如果你赢了,你就不是我的马了!我宁愿输掉一只金狐!
五花马好像知道扎西云布的心思,在跑到一半的赛程时,开始和哲旺少爷并行;跑到三分之二的赛程时,开始落后,而且越拉越远。哲旺少爷到了终点了,五花五还在半箭之外“奋力”地跑着,姿势难看之极。扎西云布在马背上感觉颠簸不已,几次差点把他颠下马来。
哲旺少爷骑马立在终点,用鞭头指着扎西云布一人一马,哈哈大笑。
扎西云布输了。他交了三只金狐给旺旺土司家,但他不心痛。扎西云布相信,五花马绝对比哲旺少爷的大宛马神骏得多,它比赛输了,肯定是故意输的。
果然,出了旺旺土司的庄园,拐过一道弯后,五花马突然飞奔起来,速度几乎有金雕群追它时那么快,转眼间就奔出十来里。扎西云布拍着五花马的头,说:“乖马儿,别跑了,我知道你是最棒的!”
五花马低低地“昂”了一声,听话的慢了下来,回过头,用嘴轻轻地挨了挨扎西云布的大腿。
从此后,凡是有其他人在场时,五花马跑起来的姿态难看之极,而且速度也慢。而只要扎西云布单独一人骑着它外出打猎,在无人之处,五花马才恢复它那天马的神姿。
只有扎西云布自己知道五花马是天马,他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五花马的秘密,包括他家人在内。
现在,扎西云布抱着黑玉猫,骑着五花马,踏着没膝深的积雪,来到旺旺土司的庄园门口。
庄园大门无人把守。庄园里,隐约传来哭号呻吟声。
扎西云布以为是自己家人正在惨遭毒手,他嘶身大叫:“旺旺土司,旺旺土司,暂慢动手!我捉到野猫了!”
无人回答他,屋子里的哭号和呻吟声依然。
扎西云布骑马冲进大门,见院子里的雪上,散落着一屋黑黑圆圆、像黑豆样的东西。情急之下,他无暇分辨那是什么。五花马冲到土司家的正厅门口停下。眼前出现的情景,令扎西云布惊骇万分。
宽敞的大厅里,有上百人在地上翻滚号叫,有的人在哭叫:“妈呀,我的眼睛!妈呀,我的鼻子!哎呀,腿上没有肉了!”
地上那些人,全是旺旺土司的家人、卫士和家奴们。
地上有一人厉声喝道:“扎西云布,快去阿穷寺把西勒格力活佛请来!快去,哎哟,哎呀,快去!”
此人正是旺旺土司。旺旺土司身体本来肥胖,现在,他两条腿上的肉几乎全没有了,那两根白森森的腿骨,就好像两根像牙筷插在一只大葫芦瓜上。扎西云布口中答着“是”,眼睛却在人堆里寻找自己的家人。扫了一圈没有找到,扎西云布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他退出大厅,准备去请阿穷寺的西勒格力活佛。
这时,有人在喊:“云布,云布;阿爸,阿爸!”
喊扎西云布的,正是扎西云布的双亲、妻子和一双儿女。他们被关押在大厅西侧的一间石头耳房之中,石头耳房是旺旺土司家关押犯人的地方,除了一个可从外面打开的送饭小窗口,石头耳房几乎是全封闭的黑牢。
扎西云布拾起地上的一把劈柴斧头,对着牢门的大铁锁,猛力劈下。三两下,就把大铁锁劈开了。
扎西云布全家老小一起向他拥来,全家老小都安然无恙。扎西云布问父亲,这儿发生什么事了?父亲说,半个时辰之前,他听见土司全家一片惊叫,好像是叫“老鼠,老鼠”的,扎西云布的父亲通过石头缝隙往外张望,见院子里,成千上万只老鼠,追着庄园的两个守门家奴,铺天盖地向土司的屋子里拥去。很快,土司家的上下人等,纷纷发出惨叫呻吟声。
扎西云布对父亲说:“土司叫我去请西勒格力活佛,阿爸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扎西云布的父亲说:“你去请西勒格力活佛吧,我们一家先救治土司他们。”扎西云布说好。于是一家人走出石头牢房,准备去救治土司全家上下。
这时,一个声音在扎西云布耳中响起:“扎西云布,我是西勒格力。你立即带着你的家人,走出土司家寺院。我就在寺院门口。”
扎西云布答应道:“好。”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强拉着父亲,带着全家,向院门口走去。五花马自动跟在全家后面。那只黑玉猫,扎西云布本来是放在地上的,他忘了带走,五花马跟着扎西云布全家走了几步后,又踅了回去,用嘴把黑玉猫衔了起来,再哒哒哒快走几步跟上。
一身大红僧袍的西勒格力活佛,正率十余名喇嘛,站在土司庄园的大门口。见到扎西云布全家,西勒格力把手一挥,叫众僧先进去救人,众僧领命而去。
扎西云布全家一起向西勒格力活佛下拜。西勒格力一一给他们摩了顶,然后把眼睛转向那匹五花马,盯着马嘴衔着的黑玉猫。五花马通人性,它把叼着黑玉猫的嘴往主人一伸,扎西云布双手接过。
西勒格力活佛问:“云布,这只玉猫,你是从哪里来的?”
扎西云布不答,问活佛:“请问活佛,现在是什么年代?”
西勒格力说:“什么年代?哦,你是问什么年号?虽然这儿是藏区,但属大宋管辖,现在是大宋景德二年。怎么啦。”
扎西云布说:“西勒格力活佛,我来自1000年后。我本名叫蒋云鹏,从汉地来藏区,是要找一个叫梅朵的姑娘的”
扎西云布的妻子梅朵说:“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吗?我们的儿女都好几岁了,你还叫我姑娘?”
蒋云鹏自从“变成”扎西云布后,其1000年后的事情,渐渐地在脑袋中模糊,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来藏区的目的,是找一个叫梅朵的姑娘,只是找梅朵干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而且,梅朵长得什么模样,也记不清了,他不知道现在的“妻子”梅朵,是不是就是1000年后自己要寻找的梅朵。
西勒格力活佛叫扎西云布继续说下去,但扎西云布却记不起来什么了,只是说:“我来自现代,而这儿是古代。”
西勒格力活佛说:“扎西云布,我的法力不够,无法解释你所说的现象。我只知道你打猎刚回,你一出现在附近,群鼠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估计是刚才你这匹马嘴里衔的猫起的作用。”
据西勒格力活佛说,一个多时辰之前,旺旺土司的庄园,遭到了鼠群攻击,西勒格力虽然在十里之外的阿穷寺,却也感应到土司庄园里的情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西勒格力活佛准备率寺中僧众,再叫上附近的头人、自由民等,一起去救旺旺土司全家。但等他率众一出门,他和手下十来个喇嘛,就被上万只鼠包围了。
饶是西勒格力的法力深湛,遇到如此情况,也是吃惊不小。他连忙命众僧坐下,一起念起了《驱魔咒》。
不知是《驱魔咒》起了作用,还是鼠群根本就不想攻击群僧,它们只是在群僧周围围了一个圆圈,瞪着绿豆小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僧人们。
直到一盏茶之前,围住群僧的鼠群,才在一只大老鼠的率领下,迅速离去。
西勒格力活佛又感应到,有一个令鼠群畏惧的东西出现了。
扎西云布把黑玉猫递到西勒格力活佛手上,说:“活佛,我没捉到野猫,土司要我挖我家人的眼睛,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西勒格力活佛沉吟了一会儿,说:“三百里外松潘领地的亚亚土司,是旺旺土司的哥哥,他很快就会闻迅而来。亚亚土司身边有一个杰桑喇嘛,是我师兄,法力不亚于我,杰桑是亚亚土司的护家喇嘛,平日倒没什么大的恶行。杰桑身上有一套外人所不知的奇异医术,就怕他来了后,助纣为虐,会全力为旺旺土司家的人医治,眼睛没了的换眼睛,鼻子没了的换鼻子,腿肉没了的换腿肉。你扎西云布是诺尔盖第一猎手,你身上的器官,质量最好,你的后代们,遗传了你的特性,体质也很优良。所以,你全家人身上的器官,有可能是杰桑喇嘛的首选。”
扎西云布全家惊恐万状,一起向西勒格力活佛跪下,请活佛救命。
西勒格力把扎西云布全家一一扶起,说:“你们马上回家收拾,收拾完毕,立即出发,一路向南,离开两位土司的领地后,觉得哪儿适合居住,就在哪儿停下来吧。”
扎西云布把黑玉猫交给西勒格力活佛,说要把此物献给阿穷寺。西勒格力活佛接过黑玉猫,端详了一会儿,说:“此物来得神奇,以我的法力,无法把它参禅透彻。它与你有缘,你就把它常带在身边,也许可保你全家平安。”
扎西云布全家谢过西勒格力活佛后,回家收拾收拾,一部分东西由五花马驮着,一部分由扎西云布夫妻和二老背着,离家出走,一路向南。
扎西云布万万没想到,不久之后,黑玉猫惹出了一系列的大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