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赫出了院门。眼下正是秋收之际，也是方府最忙碌的时候，府中男丁能派出去的都派了出去，一路来往的丫环婆子也是行色匆匆。
见了唐赫，哪怕是资历最老的仆役也闪身让路，恭敬地叫一声“唐管家”。
奴仆们自然是不知道铁匠铺的事的，但不论别的，单是人家废了大少爷还能好好呆在方府就已经让人不敢小觑了。当然，恭敬里面包含了多少畏惧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之了。
去奇珍阁还有几步距离，以唐赫目前的状态，走过去有点困难，他犹豫着要不要找夫人派辆车，但想到这时节府中应该很难有空闲的马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府门的时候，门丁点头哈腰的态度让唐赫很是受用——原来派头不止可以用钱堆，还可以靠拳头硬来获得啊。
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出了府门，唐赫一眼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精致豪华，高大宽敞，正是方家小姐方婼儿专车。
一大早就出门，看来这小*妞也急得嗓子冒烟了。
唐赫正欲绕开，却见帘门掀开，蒲儿笑靥如花出现在帘后：“唐经理请上车。”
唐赫又惊又喜：“蒲儿你这是……”
“小姐猜到你要用车，一早就备下了。”
唐赫不得不承认方婼儿心思细腻，他上了马车，立时又闻到那股脂粉与体香混合的熟悉味道，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yy：这味道真TM好闻，就是不知道再添些老子身上的气味会变成怎样。
“呆子！”蒲儿见唐赫又拖过绣墩来坐，笑骂了一声，指指卧榻：“到那里躺着去。”
唐赫不相信地问：“我能躺？”开玩笑，那可是方家千金的卧榻啊，哪怕唐赫胆大滔天，还是心里发虚。
“被褥枕头都换过了，特意给你准备的，你说你能不能躺？”
唐赫心中有小小的感动，方家妞儿——做的确实没话说。
“蒲儿，还是你躺着吧，我一大男人，坐这里就行。”唐赫最终忍住了小姐卧榻的诱*惑，老老实实地靠边坐下，但他心里还是嘀咕：谁要再说我不是君子，我跟谁急！
蒲儿没有再坚持，自己坐了卧榻，看向唐赫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情意。
唐赫说了目的地奇珍阁，在车夫的大声吆喝下，马车缓缓启动。
不一会，唐赫已坐在了奇珍阁的会客厅，他今天成了奇珍阁的第一个顾客。
“唐公子，听说你又有奇物要卖？”江掌柜刚刚落座便开口问道。
唐赫点点头：“是啊，我这奇物普天之下没人敢收，只好找上你们奇珍阁了，就是不知道奇珍阁有没有这个胆量。江掌柜，少东家不在么？”
“这个……”江掌柜迟疑一下道：“唐公子，不怕实话告诉你，在没有破解你那段奇文之前，我们少东家是不会见你的。”
唐赫哈哈笑：“可以理解，女儿家……哦，少东家脸皮嫩，输了赌约难免会不好意思。只是少东家不来，我怕江掌柜你……江掌柜请见谅，小子绝没有小瞧您老的意思，确实是小子这件物事非同寻常，最好是少东家亲来。”
江掌柜豁达地道：“无妨无妨，唐公子是熟人，在老朽面前无须客气，只管随便点好。唐公子，你先将奇物给老朽看看，若是老朽不能作主，即刻去请少东家。”
唐赫爽快地道：“也好。”他从怀里摸出两张折叠好的纸放在几上。
江掌柜一见笑了：“唐公子不会又拿看不懂的文字来作弄奇珍阁吧？”
想起拼音的事，唐赫也觉好笑，只是今天的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儿戏，他强行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小子的身份江掌柜你也清楚，粗野草民一个，要我拿出些罕见的宝贝我也拿不出，但小子知道的稀奇古怪之事，相信天下无人能出我左右，想弄些银子花花，也只能在上面打主意了。”
江掌柜点头道：“唐公子腹藏万象，胸有沟壑，算得上奇人一个，拿出来的东西定然不是凡物，老朽刚才仅是说笑，还望唐公子莫要见怪。”
“是不是凡物，江掌柜一看就知。”
江掌柜不再多说，取过纸张打开，只见上面用细笔仔仔细细地画了一样物事，许多地方还有文字注明。
“这是——图纸？”江掌柜不敢肯定地问。
唐赫道：“正是图纸。江掌柜，根据这图纸可以造出一样好东西，只可惜这东西天下无人敢造，所以小子只能将图纸卖给奇珍阁了。”
江掌柜念着纸上的字：“地雷？手雷？”
不错，唐赫的图纸正是地雷、手雷的制造方法。
其实这东西都是唐赫瞎琢磨出来的，小时候看电影，地雷手雷一炸一大片，他就想，要是将这俩玩意搬到冷兵器的古代，那岂不威力惊人？再仔细想想，地雷手雷也没什么特别高的技术含量，无非是铁做的炮仗加一个触发装置。大炮都早出现了，火药自然不是问题，剩下难解决的只是触发装置。所谓触发装置，不过是个点火器罢了。要点火，没有比打火机更方便的了，那么打火机的原理又是怎样的呢？齿轮擦火石。齿轮是铁做的，火石自古就有……什么都不缺啊，为什么不能有炸弹？于是，唐赫的地雷手雷图纸就应运而生了。
见江掌柜看的莫名莫妙，唐赫解释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威力巨大的武器，地雷是埋在地下的，人一踩上去就炸，手雷是拿在手上的，扔出去才炸。那个上面有平板，火药里面有火石的是地雷，那个有拉环，多一根药捻子的是手雷。”
“武器？”江掌柜一惊，连忙仔细看图纸。
唐赫本以为还要花很大的口舌来形容这两个东西的威力，没想到江掌柜好像也是懂行的人，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就慎重起来。
良久，江掌柜放下图纸，满脸严肃：“唐公子，老朽想问问，这地雷手雷一旦炸开，波及的范围有多大？”
“这个……大约六七尺吧。”唐赫只从电影上看到过人仰马翻的效果，哪里知道具体能炸多远，考虑到自己的土制炸弹威力不一定及得上现代炸弹，只好尽量往小里说。
“六尺，六尺方圆……”江掌柜嘴里念叨，似乎在想像六尺方圆究竟有多大。
我日，是不是将威力说小了？要是江掌柜不感兴趣，那岂不误了大事？早知如此，说个一丈两丈就好了……唐赫心里后悔不迭，直怪自己太老实，不会吹牛皮。
江掌柜突然话锋一转：“唐公子生在太平盛世，年纪还轻，想必没见过战场交锋吧？”
“没见过。”唐赫老实地答道。电视电影上虽然见得多了，但真实的战场的确没见过。
“六尺方圆，排兵布阵的时候多达七八个兵士，冲锋陷阵的时候也有四五个，唐公子，依你的说法，这东西炸开一个，这些人都要完蛋？”
“不死也要重伤。”唐赫这次不敢再往轻里说了。
江掌柜点点图纸：“这东西制作起来可耗时？可耗力？”
唐赫想了想道：“刚开始可能麻烦点，后期便可大规模制造，十万百万的生产也没问题。”
江掌柜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呆呆地盯着图纸说不出话来。
唐赫不明所以，疑惑问道：“江掌柜，莫非奇珍阁对此图不感兴趣？”
江掌柜被一问惊醒，口中喃喃道：“杀伤力大，还可以大规模制造，一个炸开，少说三五人没了，十个就是三五十，百个呢？千个万个……”
唐赫听出点眉目，得意地道：“江掌柜也看出这东西的好处了吧？小子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谁拥有了这两样武器，坚守城池也好，驰骋杀敌也好，战场上可以无往而不利，甚至不费一刀一枪就可以赢得战斗！”
江掌柜面容古怪地看着唐赫：“唐公子想到这两样东西进入战场的情景了吗？”
唐赫兴奋道：“当然想到了，那就是——胜利！节节胜利，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
江掌柜颓然叹道：“唐公子看到的是胜利，但老朽看到的却是——血流遍地，尸横遍野！唐公子，你这东西实在是……有违天和！”
唐赫一下子瞠目结舌，一直担心不能打动江掌柜，搞了半天，他是在为威力太大而犯愁，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面前的老者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唐赫努力劝解道：“江掌柜何必多虑，战争就要死人，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小子这武器可以早点结束战争，老百姓也可以少受点苦难，怎么能说有违天和呢？说不定有这利器的威慑，还可以减少战争呢。”
“减少战争？”江掌柜苦笑：“有利器在手，谁还忍得住不动干戈？恐怕是生灵涂炭，人如草芥。”
唐赫无言。后世关于新式武器的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到最后总是没有结果，他不想此时也陷入这种争论。
“唐公子，你说得对，这种国之利器，的确不是老朽能做主的，老朽这就去见少东家。”江掌柜拿起图纸起身。
江掌柜的态度很大程度影响少东家，唐赫试探地问：“要不……小子将这图纸收回？”
江掌柜沉下脸：“唐公子，你以为这图纸还是你的么？实话告诉你，从你拿出图纸的那一刻起，你的图纸，包括你自己的命，都已经不属于你了！少东家没发话前，唐公子想出客厅都难，还是安生饮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