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各自进入自己的客房,把门关上。
不多久后,沈墨寒与轩辕钰一前一后走出戏子楼。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黄如是及南宫湮还赖在戏子楼不走。
“小姐,我没把事办好。”吕三儿去到宫青青跟前报告情况。
“挺好的,赶走两个眼中钉已然是万幸。黄如是和南宫湮很狡猾,不可能轻易离开戏子楼。沈墨寒此次败在太过自信,认定你就是我,”宫青青美眸一转:“三儿,沈墨寒和轩辕钰离开,接下来由我来对付黄如是及南宫湮。他们很狡猾,武功又好,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想还是自己出山对付这些人为妙。毕竟吕三儿心思单纯,若是南宫湮他们使用诡计,小丫头肯定不是那两个贼男的对手。
没理由把沈墨寒这个麻烦赶走,她的行踪会暴露在那两妖孽之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大人物没登场。没搞定那个人,她寝食难安。
吕三儿自是满口答应,她很怕自己把事情弄砸,帮倒忙。
入夜后,南宫湮与黄如是再度前往千娇阁,打算会一会昨晚上那个诡异的丫鬟平儿。
他们才去达千娇阁,容嬷嬷便迎了上来,笑得谄媚:“两位公子让嬷嬷好等。已经为两位公子准备了上好的雅间,也为公子准备了千娇百媚的美人。”
南宫湮与黄如是随容嬷嬷去至雅间。
雅间宽敞,中间是偌大的舞池,而周遭摆放了各式乐器。红幔翩飞,随着晚风起舞,依稀能瞅见江南城夜景一隅。
雅而不俗,格局趣致,黄如是看第一眼便喜欢上了。本以为千娇阁只是一间普通的青楼,进一步了解才发现不同凡响。
“嬷嬷,我想见平儿,不知可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黄如是掏出银票,搁在容嬷嬷掌心。
容嬷嬷眼前一亮,爽快答应:“好咧,这就去给公子带过来!”
不料容嬷嬷如此爽快,黄如是与南宫湮对视一眼,两人都觉莫明,难道是他们多心?
“我去看看。”南宫湮说完悄无声息地跟在容嬷嬷身后出了雅间。
“平儿,平儿……”容嬷嬷去达红霞的寝房大吼,声音哄亮,中气十足。
“嬷嬷您忘了,平儿家乡闹灾害,今儿个回乡下去了。你找她做什么?”红霞闻声出来,问道。
“瞧我这记性。那完了,我收了那两位公子的银两,要怎么回话才好。红霞,不如你顶上,如何?”容嬷嬷拉着红霞的小手,摸了又摸。
红霞冷笑一声,抽回柔荑:“嬷嬷莫忘了,我只是护院,不在此卖笑。”
“给这个给你还不行么?”容嬷嬷塞了一张银票给红霞,被红霞用力甩在地上:“嬷嬷别逼我生气,否则我不担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容嬷嬷忙拾起地上的银票,去到伙房找了一个与平儿有一点相似的丫头,拉着她去至雅间。
她挤满笑容,将丫头推到黄如是跟前:“公子,平儿来了……”
黄如是没有瞅那个丫头一眼,轻抿一口女儿红,似笑非笑地道:“嬷嬷,你当本公子眼睛瞎了,你随意拿一个丫头来唬弄本公子,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宫嬷嬷吓得直哆嗦,将前因后果都道了出来,最后道:“若公子还需要其他美人服侍,我千娇阁有四大花魁。若公子看不上,这是两位公子的银子。”
“也罢,让四大花魁过来。嬷嬷,你也留下来服侍——”黄如是这话,让正在喝酒的南宫湮呛得不轻。
容嬷嬷老脸有些抽搐。黄如是居然要她留下来服侍,她人老珠黄,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黄如是会突然刁难,难道黄如是火眼晶星,看出什么不妥?
“你不是吧,要一个老家伙服侍?!”南宫湮无法忍受众多美人之中有一个风韵犹存的晚娘在此碍眼,看着便没了胃口。
黄如是不曾看南宫湮,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看着容嬷嬷道:“怎么,不愿意?!”
“公子说的哪里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何况是像公子这样的俊帅公子哥儿。”容嬷嬷陪着笑脸,没敢说是。
她一招手,命人让四大花魁前来服侍。
不多久,四大美人轻移莲步进入了雅间。四姝姿色妍丽,千娇百媚,各有风情。南宫湮一看到美人,早没有了之前的不快,迫不及待地牵了两个美人在手,一左一右服侍在侧。
黄如是却如老僧坐定,对另两个美人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
见容嬷嬷杵在一旁干瞪眼,黄如是开了尊口:“嬷嬷,杵在这里做什么,去吧,弹一首给我们助助性致。”
容嬷嬷走向搁放在一旁的古筝,伸着十指有些后怕,毕竟多年没碰,不知还会不会弹奏。仔细回忆自己会演绎的曲子,她选择了一首《花月夜》。
她弹得一般,但此曲轻雅空灵,适合她弹奏,即便多年没碰古筝,依然没多大难度。
正在与美人调笑的南宫湮也被雅致的曲子吸引了注意力,他抬头看向正在认真演绎的容嬷嬷。只见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弹奏曲子之上,像是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倾尽她全部的心力。
而这样的容嬷嬷,居然能让他移不开视线。
小心翼翼地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容嬷嬷收了指,轻吁一口气。还好没出差错,不然就给千娇阁丢人了。这是职业道德,不论多难,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有损千娇阁的生意。
没有掌声,她也不在意。她若无其事地起身,施了礼,正想开口,此时隔壁却响起掌声,一掌接一掌,惊醒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容嬷嬷呆怔地看着人影幢幢的墙纸,对方每拍一掌,她的心跳便加速一拍。不是吧,难道是那个人来了?
容嬷嬷的失态,黄如是及南宫湮看在眼中,他们有同样的疑问。
此时有人掀帘而入,是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青衣男子。他眉目英挺,却面无表情,扫视雅间众人,问道:“方才是谁人弹奏古筝?!”
“是,是我。”容嬷嬷不甘不愿地回道。
“我家公子有请。”青衣男子走至容嬷嬷跟前,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老是丑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艳若,春桃,你们两个随我去隔间。”容嬷嬷没有推却,朝四大花魁之二道。
“是,嬷嬷!”艳若及春桃脆声应道。
青衣男子及时开了口,一板一眼地道:“公子只见嬷嬷一人,其他人不能一同前往!”
“我去隔间一趟,很快回来,两位公子莫见怪。”容嬷嬷心里叫苦,却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强撑。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黄如是突然开了口,端着酒杯朝她走来:“嬷嬷,话可不是这么说。我给了你五千两银票,你欣然收下,却没给我想要的女人。今儿个你亲自伺候,本来我这口气差不多咽下了。这会儿听说隔壁有人要见你,嬷嬷又要往隔壁去,难道我们是这么好打发的么?”
“公子言重了,嬷嬷怎敢怠慢两位公子,”容嬷嬷满脸难色,看向青衣男子:“烦请转告你们家公子,我实在是走不开……”
容嬷嬷话音未落,又有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男子掀帘而入。
他手中拿着一个红檀木匣,走至容嬷嬷跟前,打开,里面足足一盒金叶,晃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容嬷嬷见钱眼开,看着木匣子难掩兴奋之色。她将方才收的五千两银票塞回黄如是手中,笑眯了眼道:“对不住公子了,隔壁公子出手阔绰……”
黄如是将银票塞回她的手里,冷笑:“你已经收了银两,断没有再给回我的道理。听闻千娇阁虽是青楼,却有矩可循,刚好就有先来后到这一规矩。”
“可是……”容嬷嬷看着那盒金叶,目露不舍。
这么多的金子,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舍不下。
“这样吧,我也不想太为难嬷嬷。那位公子要见嬷嬷可以,但只可以在这里见。你们两个回去禀告你们家的公子!南宫,你作为当今武林盟主,是不是该说句话?”黄如是突然话锋陡转,将橄榄枝抛到南宫湮的手中。
“正是如此,我们的要求不过分,这样又不至于令嬷嬷为难。”南宫湮顺势接下黄如是的话道。
两个青衣男子对视一眼,走出雅间。
之后,隔壁再无动静。容嬷嬷派了个丫头去打探情况,方知隔壁的人悄无声息间已经离开千娇阁。
容嬷嬷又小陪了好一会儿,经黄如是的允许才离开雅间。
待回到休息的房间,容嬷嬷疲惫地倒在床榻之上。
“怎么了?”红霞敲门入内,便见她摊软在床榻的样子。
“我倒楣,早知今晚不来这里。那个人,他来了!”容嬷嬷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平儿的那张脸。
当然,平儿的脸,又有蹊跷,在那之下,是宫青青的脸。
所谓狡兔三窟的另一窟,就是她的千娇阁。自从来了黄如是和南宫湮那两个瘟神,所有的一切都不顺利,今天这出惊魂记,差点吓得她屁滚尿流。
“小姐每晚必到千娇阁视察情况,今日的意外谁也不曾料到。小姐说的那人,是当今圣上?”红霞目露好奇,对于轩辕月的威名,轩辕王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除了他我还怕谁呀。那个王八蛋,有一天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宫青青气极,拿起红苹果便大力啃咬了一口,以泄怨气。
虽然没看到那人的脸,只是听到拍掌的声音,但她确定,隔壁那人就是轩辕月。糟糕的事不在这里,如果她没看到轩辕月的脸便知是他,那么轩辕月会不会也有此感应?
还有黄如是与南宫湮,尤其是黄如是,他居然会在暗地里帮她,一定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有一种人就是这么心思缜密,轻易便瞧出端倪。
想她在江南城混了三年,无论化身为何人,无没人看出她在侨装打扮,偏偏南宫湮和黄如是总是轻易便看穿她的把戏,让她郁闷。
绝不是她的易容术失败,而是那两人太精明,和轩辕月是同一类人。
“小姐你就吹吧。大放厥词有何用,小姐见到轩辕月还是老鼠见到猫,躲都躲不及?”红霞在宫青青伤口上撒盐,戳得她好痛!
“你个死丫头,不说真话会死么?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认出的。”不能这样,三年的苦心经营轻易就被揭穿了,她不只伤口疼,心也疼啊,这些都是她的命根子,她花三年时间打下的金山银山。
虽然她现在的武功不会惧怕任何高手,虽然她也不算太笨,但那些人实在太狡猾,她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红霞,这里暂时交给你打理,不准少赚银子。我只等收购了江南食府,把江南城的整个经济命脉握在手中,做这里的一方霸主,啊啊,我不能被逮进皇宫!”宫青青急得在室内团团转。
她不明白轩辕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分明沈墨寒前晚才到,若要跟着沈墨寒来,消息传至皇宫,从皇宫出发到这里也不可能这么快。
“小姐真没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认出有什么大不了的,凭小姐的武功,那是举世无双,何需那怕个色胚皇帝?!”红霞见不得宫青青遇到轩辕月便绕道走的作派。
任何时候宫青青都是最强大,她鬼点子多,能让当年濒临倒闭的千娇阁起死回生,有今日这样的风光。再加上戏子楼,那里虽说是戏院,却只是宫青青过足戏瘾的地方。当然,戏子楼一定不只是这样。最后,便是那柳岩坊。
柳岩坊开赌至今,赚得盆满苯满,也是宫青青发明了许多新的赌术,却又不至于做伤天害理之事,是以直至如今,柳岩坊盛赌不衰。
若宫青青轻易抛下她苦心经营的三大产业,流亡在外,岂不是有负当日的豪言壮语?宫青青说,女子一样可以干大事业,经营自己的人生,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言犹在耳,宫青青就这样跑了?
“红霞,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莫说三年前我不是轩辕月的对手,三年后的今天,你以为轩辕月没有半点进步?单说他的政绩,残暴作风,我就犯怵……算了,我回去睡觉,明天再下决定要不要溜。”宫青青垂头丧气朝红霞挥挥手。
“小姐,别这样嘛,我只是舍不得小姐。如果小姐走了,千娇阁一昔之间垮了,我要怎么向小姐交待?”红霞拉着宫青青的手臂,对她撒娇:“要不这样,到戏子楼找个精明干事,例如绿衣,让她来管千娇阁,我服侍小姐左右,跟小姐闯荡江湖,怎么样?”
“原来你这丫头打这样的如意算盘。我要溜,为啥还要带上负累,我又没病!”宫青青毫不怜香惜玉,将红霞用力推开,冲进秘室,将红霞阻挡在外。
另一厢,南宫湮与黄如是相携出了千娇阁,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频频回首看向热闹不凡的千娇阁。
“如是,你一早便看出容嬷嬷有问题,是么?”南宫湮打破沉默问道。
浮现他眼前的,是容嬷嬷弹奏古筝时认真得近乎虔诚的模样。如果只是一个历经风尘的青楼老鸨,不可能会流露出这种神情。
黄如是永远比他能更早一步看出端倪,否则不会留下容嬷嬷在旁服侍。
“倒不是我看出她有问题,只是凑巧。平儿凑巧不在,肯定是她们早就想到昨儿个平儿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被我们知晓。知道我们今晚前往千娇阁,一定会问平儿的下落,她们便索性让平儿‘消失’,这是最好的办法。当时我是故意刁难容嬷嬷,是小人之心,就是想为难她。反倒是她留下来后,不太主动的样子令我起疑。后来我让她弹奏古筝,原以为她会借故不演奏,是我以为她不会演绎古筝,这样便能笃定这个嬷嬷有问题,不料……”黄如是笑了笑。
结果容嬷嬷弹奏了一曲,虽然曲艺不是太精,却反而在弹奏古筝的过程中露出了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