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漩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不是因为桖黯暴力的破阵,也不是因为有无数道黑影涌了进来,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件事。
这块人头大小的镜子,像是一个广角摄像头,当然,摄像头不可能会透视地面,也就是打个比方。
这块镜子,将北律皇城与地宫范围内发生的事全部记录了下来。
当先的场景,应该是传说中的神魔大战吧。
那场景太混乱,变幻太快,或许还有别的原因,竟然连一个人的相貌都没看清楚。
安漩没想到的是,这场‘电影’很不负责任,上半场演了一半,直接跳进了下半场,还是结尾部分。
天地间突然变的那么黯淡,失去了所有鲜亮的色彩,天是灰的,树是灰的,花草却是红的。
鲜红的地面上东倒西方歪躺满了人,画面快速推进,全都是死人的特写。
太多太多不认识的人,死相惨烈,血腥,那些人遗留在脸上的惊恐,不甘,愤恨……太多太多令人颤抖的表情。
安漩看的极为不忍,直至面色大变,双手无意识的揪住了胸口的衣襟。
因为那画面上,出现了司空琢、青笃、耶律修、耶律克、金鳞、银鳞、凯西甚至还有阿纳苏。
他们都死了,双眼大睁,死不瞑目,身上鲜血淋漓。
最后的画面,是一人独立,黑衣飘然,手中一柄长剑,剑尖向下,血珠不断滴落,而他脚下,是被血染红的大地。
“桖黯……”安漩低喃,眼睛死死盯着定格的画面,瞳孔却没有焦距,手脚止不住的轻颤,终于还是没站住,踉跄着向后跌去。
凯西眼中也满是震惊,却没失去常态,一伸长臂接住了安漩,直接将无法支撑自己的安漩抱进怀里,轻声安抚,“安漩,别慌,这未必是真的,就算是,我们也可以想办法改变结局。”
“不是……不是……”安漩失魂似的低喃着,凯西满眼担忧,却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安漩突然伸手揪住凯西衣襟,急切的想知道答案,那么多人都死了,有她的伙伴,有她的仇人,有她的爱人,那么,她在哪里?
“你在那里。”金鳞的声音无悲无喜,甚至可以称之为淡定,明明看到自己死了,居然也不惊慌。
安漩与凯西顺着金鳞的手指看去,两人同时瞪大双眼。
两人都可以肯定,刚才桖黯的身边是没有人的,他的姿势没变过,眼眸低垂,薄唇紧抿,面色清冷,可是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安漩,很好辨认,只是那般麻木冷漠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怀疑那只是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假人。
她与桖黯并肩而立,一式的宽袖黑袍,一样垂着眼,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们毫不相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漩心底最害怕的影像出现了,她与他同流合污也罢,被胁制了也罢,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那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凯西,你快回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回去,快走快走,现在就走!”
安漩突然从呆怔转为狂躁,挣脱凯西的怀抱,胡乱的推攘。
凯西抓住安漩的手,将狂躁的小女人揽进怀里,脸上的担忧转眼就化作了喜悦,以手掌抚着安漩脊背,那般温柔轻缓,满带深情的抚摸,比言语哄劝要有效的多。
安漩慢慢安静下来,却还是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就算是看一场悲伤的电影,一般人心情都没那么快回复,何况这场悲剧是由自己身边人上演的呢。
“凯西,你也相信吧,相信那些都会发生的是不是?”
安漩脑中混乱一片,居然产生隐隐的疼痛感,急切的向凯西征求意见,也不知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凯西将安漩稍微推开些,给她看自己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温柔,眼神却很坚定。
“安漩,忘了那些让你担忧的画面,我们先来问问那位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就算那是真的,只要还没发生,我们就有机会去改变它,不是吗?”
凯西的笑容,以及温柔的话语,是很好的安抚剂,也是安漩一直信任他,依赖他,才会那么快的,将那些话听进心里去。
安漩眼中还有浓浓的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凯西去问,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紧紧贴着心爱的人。
凯西的眼神刚望过去,金鳞便自动开口,第一句对安漩来说,就是绝对的打击。
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这块镜,应该是天界之物。像是传说中神仙用来观察下界的天镜,到底是不是,那只能问老天去了。
金鳞与银鳞先找到这个地方,这种画面翻来覆去看了许多次,由最初的震惊,恐惧,变成了现在的淡然。所以,见到安漩时,他们想先杀之,而后,又改变了主意。多番试探她的心性,到现在的坦诚相告。
场景变幻虽然很快,可是安漩与凯西,都看到自己在地宫中的经历,既然那都是真实的,没理由从前的与以后的就会是虚幻的。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金鳞将那块在安漩眼中十分不祥的圆镜收入怀中。
安漩在这个时候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猛的在左胸上捶了一下,附带一声大喝,“给我安分点!”
凯西湛蓝的眸子里,关切中带着疑惑望来,安漩勉强扯了扯唇角,拉起凯西的手放在胸上,低声道,“我的心在翻滚。”
凯西的手,清晰的感受到了那颗‘心’的不安分,这令他更诧异,安漩成为吸血鬼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让她那颗死去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你在画面中看到那个和尚了吧,是他用法术替我做了这颗心,是好多鬼魂聚在这里,他们曾经救过我的命。”
“那现在,是他们在躁动?”凯西觉得很奇妙。
“对,我没办法跟他们对话,也没办法把他们取出来,所以,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金鳞忧郁的仰脸四十五度角,感觉自己的金发正在慢慢褪色中,越来越接近白色。
这都什么时候了啊?那俩个人心思转到哪去了?
哪有女人会主动抓着男人手放在自己胸上还一脸坦荡说些不合时宜的鬼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