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社会上流行起了喇叭裤,长头发,那些社会青年,工厂青年工人,纷纷穿着喇叭裤,蓄着长发,有的还理一个大包头,戴一副蛤蟆镜,这身打扮十分时髦,如果手中再提一个录音机,放着流行音乐,招摇过市,那更是酷到家了。商店街头,公园里,电影院门口,多是这身打扮的年轻人。
所谓喇叭裤,就是低腰短裆,不分男女,拉链一律开在正前方,裤腿上面窄下面宽,从膝盖以下逐渐张开,裤脚口比裤腰身还大,长短刚好及地,样子象一个拖把,走起路来被人调侃成扫大街。这喇叭裤穿在身上,整个绷得圆滚滚的,象一个小西瓜。那蛤蟆镜就是茶色太阳镜,大大的无框镜片后两只眼睛若隐若现。长头发是头发长到两边遮住耳朵,后面盖住衣领,长长的鬓脚,以此为美。如果从背影看,分不清是叔叔还是阿姨,哥哥还是姐姐。据说常有小朋友叫错叔叔阿姨的,老奶奶认男为女的。印度的电影中多这类形象的人物。
学校虽是清静之地,但也挡不过这股流行风。哗拉拉地也刮到了学校里,这身衣着打扮,看着新潮,迎合了许多来自农村和小城镇的大学生心理,他们急于想改变农村形象,融入都市,同时这打扮也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于是一些胆大追求新潮的学生开始仿照,养起长发,穿起喇叭裤。市场里的贵,买不起,就买来布料,到学校前面的小裁缝店定做,裤管大小还可以自己的要求做。我和寝室里的二位同学,也挡不住这流行风,三人合起来去买了块化纤类的面料,拼着去小裁缝那里做了一条。那时的个体裁缝个个都会做喇叭裤,态度也很好,还能帮着参考式样。由于是学生,不能太出格,他给我们设计裤口的大小刚好是盖住皮鞋,放宽一点臀部,不至于绷得太紧,做好后一穿,效果很好,十分挺刮有型。我嫌自己没有鬓脚,高高露出耳朵的发型落伍了,也准备养起长发,彻底新潮时尚一回。
但好景不长,对喇叭裤这种奇装异服和长头发,让社会上许多思想正统的领导看不习惯,让年长的老人也看不习惯,被视为盲目模仿西方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有的单位领导公开表态穿喇叭裤、留长头发、戴蛤蟆镜的年轻人就是不正经的人,流里流气,是不良青年。因此学校里开展了禁止穿喇叭裤,蓄长发的三不准活动。辅导员也好心地劝告同学,我们是大学生,是有文化的人,不能与社会青年一个样,等等。
有的老师也同情地劝学生,这长头发不合适我们,人家外国人一天洗一次澡,有条件搞好个人卫生,每天头发洗得干干净净,我们这些同学蓄着长发,三五十天不洗澡,头发都会臭出来,把衣领也搞得脏黑腻腻的,恶心死人,还能美到哪里去呀,还是剃了吧。但是同学们抵触很大,这禁令和劝告并没有多大效果。许多同学仍然穿着去上课,在校园里逛。学校方面想出了一个绝招,就是规定班干部带头不穿喇叭裤,不蓄长发,各系各年级做好落实工作,并在学校门口加强门卫,由老师轮流站岗,凡是蓄长发的人不让进出学校大门,穿喇叭裤的要剪掉,就是把裤管剪开。省城的许多大学都这样,有的更严,还要作检讨受处分什么的。同学们中常传播着小道消息,某某学校一天剪了多少条喇叭裤,于是没办法,只好把那喇叭裤收起来,放到箱子里去。
对喇叭裤穿不穿我倒是无所谓,直筒裤也行,但长头发我是比较欣赏的,感觉长头发有气质,有艺术感,很美,特别适合年轻人张扬不羁的审美情趣,能体现出年轻人的个性。辅导员对我说了,我这长头发不行,得理短,作为班干部理应带头。权衡之下,我还是去理了头发,我不能因一时的固执误了前途,于是我的两只耳朵也重见天日。
放假的时候,我回老家山村,也去看望了插队时的师傅,想不到师傅的二个儿子也养着长发,不仅盖住了耳朵,也盖住了衣服领子。我问他俩,这是农村呀,怎么小青年也流行长发了?他们说,养着长头发有好处,会被当成城里人,或者是流里流气的人,不会受人欺侮,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