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杜砚凝做捕快已经一月有余,虽然每天东奔西走累得要命,时常还要与死人打交道,但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要比在侯府中时舒服多了。
在侯府中不只要忍受母亲无由来的打骂,而且经常鼻青脸肿的她不好意思出门见人,只能每日窝在房里读书,若非节庆,就连姐姐妹妹们她也不会去见,相信如果不是这样,她“死”后父母也不可能想出用别人代替的法子。
相比之下,像现这样,她在外面为生计奔波,回到家后有个人嘘寒问暖才更像家的感觉。
有了她月俸的贴补,她和覃氏的日子宽裕多了,那几个地痦不知是上次得了足够多的好处还是知道杜砚凝做了捕快,总之是再也没敢来。
覃氏死了一个儿子,却得了一个比儿子更好的女儿,丧子之痛也逐渐缓解,只是时而为杜砚凝女扮男装的身份发愁,担心她不能像正常女孩子一样成亲生子。
杜砚凝对此却不在意,那种愁困深闺相夫教子的日子未必是她想过的,她只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如果可能,她宁愿一辈子以覃书尧的身份生活下去,做着她的小捕快、奉养着这个母亲一般亲切的奶妈、再也不要被锁入那个牢笼一样的深宅大院。
只是她想的很美好,事实却总不会如人所愿。
厄运在她不曾预料之时突然降临。
这一****早上一如往日般穿戴整齐挎着佩刀去上差。
走前听覃氏说要碾些糯米给她蒸米粉吃,杜砚凝告诉她不要累着便出了门。
可是过午就在她要和高平达出去巡街之时,邻居家与覃氏要好的王婶却苍白着脸跑了来,抓住杜砚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你、你姑妈、她、她死了!”
杜砚凝一时间难以相信,瞪大眼睛道:“不可能,怎么会呢?”
王婶道:“是、是真的,就死在磨盘旁边,边眼睛都没闭上……”
杜砚凝听到这里脑海中一阵轰响,当时就怔在那里。
她身边的高平达要比她清醒得多,招呼着同行的钱兴和沈成道:“快走,去看看……”
说着拉起杜砚凝向覃氏家中跑去。
杜砚凝怔忡了一阵子后回过神来,放开步子和他们一起跑回家中。
进门之后便看到三两个邻里守在院中,奶妈覃氏就倒在石磨边上,装米用的簸箩掉在地上,米洒得到处都是。
杜砚凝两眼阵阵发黑,一步步挪了过去,来到覃氏的尸体旁边。
只见覃氏侧身倒在地上,露在上面的面颊好好的,可是头下面却溢出一片鲜血。
那鲜血虽然不多,但却刺得杜砚凝两眼生疼。
从小到大,她只有在覃氏这里感觉到过亲人的温暖,原来打算要一直守着她、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孝顺,可是却突然死在她眼前,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她慢慢地蹲下身,轻轻推着覃氏的肩膀把她放平,见到她的左脑太阳穴处有一道伤痕,凝固的血液包裹在头发里,因此看不出伤口什么形状、有多深。
高平达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叫钱兴道:“先回府衙去向老爷备个案,再带老卢头儿来验一验。”
钱兴走后高平达便开始询问最早发现覃氏死亡的王婶。
王婶又仔细致地把发现覃氏死时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原来早上杜砚凝走后住在覃氏东院的王婶就过来串门,和覃氏说了一上午的话,覃氏说下午要磨米粉,让王婶过拿点儿回去,王婶说她下午也过来帮忙,然后就回了家。
午饭后王婶睡了一觉,醒来得有点晚,再来找覃氏的时候就见她倒在地上,头上和旁边的磨盘上都有血迹,而且一看模样就知道人已经死去。王婶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碰死在磨盘上,没敢碰覃氏的尸体就急忙跑回家去找她的老伴王二叔。
事关人命,王二叔敢不敢大意,又叫了覃氏西院的陈阿公和他的儿子后三人才一起进院,但是这三人谁也没敢去翻去覃氏的尸体,只等着杜砚凝回来再做计议。
覃氏人缘很好,即使是从前于显武作恶之时,她与这几家老邻居也没有过口角,在场这几个人基本可以排除与她死因有关。
高平达转而又问几人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两家人都说没听见。
在他没问完的时候,钱兴已经带着卢仵作来了。
卢仵作没想到前几天还与杜砚凝讨论其他死者的死因,没过多久就轮到他给杜砚凝的姑母验尸。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杜砚凝放开覃氏的尸体让卢仵作查验。
卢仵作小心地把覃氏的头部清洗出来做了细致的检查,验尸结果表明覃氏头部的重创确是她致死的原因。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高平达正站在察看磨盘上的血迹。
他从血迹上擒起一根半黑半白的头发丝儿,道:“看来小覃子的姑母真是跌在磨盘上撞死的,头发还在这里。”
可是刚刚站起身来的卢仵作却摇头道:“未必,伤口的形状和深度都与跌倒撞死不附。”
那边的王婶嘴快,插言道:“武子娘不是会自己想不开一头撞死了?武子死后我总听她叨咕过好几次,说到老没了指望,活着还不如死了。”
蹲在覃氏尸体旁边观察的沈成一摆手道:“你个妇人,不懂少胡说,你见过哪个自杀的还端着米簸箩?再说撞死怎么也不致于撞到太阳穴上去!”
王二叔见状拽了王婶一把,瞪眼道:“少搁这多嘴多舌,你懂什么,书尧是捕快,人家自己会查!”
王婶只得悻悻地闭嘴。
高平达提着那根头发往磨盘上看了又看,道:“老卢,你确定覃子姑妈不是撞在磨盘上死的?如果真不是,那可就是他杀了!”
卢仵作摇头道:“老头子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但是看她的伤我估计九成不是自己碰在磨盘上死的,你们看……”
说着他再次蹲身把覃氏的头发分开,一道长且的挺直伤口展现在众人眼前。
卢仵作道:“各位可看到了,这道伤口有三寸多长,伤口底部位置均匀平直,而那染血的磨盘不是很大,若是撞在那上面必然不会形成这样的伤口。”
他嘴里说着“各位”,但是说的时候却把目光投向了杜砚凝。
自从上次彩莹的案子之后卢仵作就对杜砚凝的心思慎密深有体会,相信此时的她必然也能看出其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