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疑问在杜砚凝心头萦绕,但是此时想破头也没有用,高平达已经把昨晚之事禀报了老爷,等到明日升堂便什么都清楚了,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琢磨,和高平达、陈铁风边吃边聊着。
饭后三人各自散去,分头回自己的住处。
杜砚凝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又想起早上出门时夏栖岩那副厚颜无耻的神情,不禁又生出些恼火之意,暗想着自己这么晚才回来,那人等不及应该早就走了。
她轻轻推开院门,院内漆黑一片,看起来像是没人。
她反手闩好门后进到屋内,点燃奶妈用了十几年的青铜油灯,端着在东西屋都看了一下,见从前于显武所住的西间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见夏栖岩的人影。
她长舒了口气,看来早上那家伙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一个飞贼,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捕快家里长住。
她放下心来,回到自己屋内,想起害死奶妈的凶手还没有捉到,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在她死后为她尽一点心。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房门有响动。
“谁?!”她猛然一惊,抓起案上的佩刀向外便去。
刚迈开步子,却见夏栖岩那透着玩味神情的欠捧嘴脸已经出现在她的屋门口。
“怎么又是你?!”
今天看到陈铁风的身手之后她对夏栖岩可以无声无息地进到院中并不觉得奇怪,但是自己从里面闩好的门窗他又是怎么弄开的呢?
说完之后却见夏栖岩满眼戏谑地看着她用中的佩刀,那神情如同百战将军看着一个三岁幼童在他面前耍木刀一般轻漫。
杜砚凝又窘又气,“咣”地一下把刀扔在桌上,愤愤道:“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不是说过让你滚吗,你为什么还来!”
她说夏栖岩脸皮厚,夏栖岩还真就拉出没脸没皮的劲儿,竟然从她身边挤过去,来到桌旁好整以暇地坐下,先倒了杯水一饮而进,然后阴阳怪气道:“我说覃大捕快,不是叫你晚上带东西回来给我吃的么,你竟然大半夜才回来,害我饿着肚子等了一天……”
说着又点指着屋子道:“你说你家这个穷,里里外外全都翻遍也没找到一纹银子,还得本飞贼我临时出去做‘买卖’才有得吃!”
说完还十分不满气地叹了口气。
“你又去做案了?”杜砚凝怒道。
夏栖岩又倒了杯水,这次却没喝得那么急,听她说完抬起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了,谁让你即不给我留银子也不给我买酒菜回来!不过你放心,本飞贼可是侠盗,偷官不偷民,盗富不盗穷……”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大把的银票,向杜砚凝炫耀道:“我把那个姓催的京市署丞给偷了,看,收获还真不小,要不要分你点儿?”
杜砚凝向他手里扫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打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
京市署丞官职最大七八品,每月所有俸禄加在一起也到不了十两银子。一千两,若是只靠俸银的话,不吃不喝他也要攒上一百年,所以这钱的来路不用想便也知道,更何况她身为捕快,走街串巷之时经常听说京市署压榨商户,盘剥地皮之事。
正是因为心中有数,以至于现在眼看着夏栖岩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业绩”,她竟无话可说。
她语迟了一下,却还是底气不足道:“再怎么偷盗也是触犯法度之举,为世人所不耻。”
夏栖岩反问道:“那你说要怎样?若我代百姓去告官,你家老爷可会受理?”
杜砚凝更加语结,若真有人因此去告官,就算不被直接打出去,其结果也一定是几个衙门互相推诿扯皮,最后不了了之。
夏栖岩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默认,用银票往手上一拍,道:“就是,你看我这样多好,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说着站起身来整了整腰带,道:“你等着,我出去做圈散财童子,展现一下我悲天悯人的侠义情怀……”
说话间走到门口,忽然转回头来晃着银票问杜砚凝道:“你真的不留点儿?看你这家徒四壁的模样,我勉强把你划归到穷困潦倒、亟需救济的善良百姓行列……”
杜砚凝忍无可忍,朝他怒吼道:“滚!”
夏栖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好吧,我滚了,你先睡吧,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进得来……”
说话间已经出了外间的房门。
杜砚凝跟在后面愤怒地把门摔上,想了想又找来几根较小的钉子和锤子,“当当”地把门栓和窗栓钉死,边钉边恨恨地道:“我看你这次还进不进得来!”
钉完之后气呼呼地一头扎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到外间和西屋查看,一看之下见西屋的床铺和昨晚自己看到时一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随后又去查看被自己钉死的房门和窗子,见几扇窗子和外门也果然原封未动。
她心里隐隐涌起些得意,暗道:“死飞贼,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来!”
一番梳洗之后撬开钉死的门闩提刀来到院内,没有立刻前行,而是先迎着清爽的阳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能摆脱夏栖岩她心情大好。
可是这一伸懒腰却发现,院外那棵老柳树粗壮的枝桠间竟然蜷缩着一人。
扫到那人拖在树枝上的衣襟杜砚凝便看出那正是被她锁在门外的夏栖岩。
她没想到这人竟无赖到如此地步,哪怕躲在门外也赖着不走。
看夏栖岩一动不动的模样可能还没睡醒,杜砚凝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慢慢打开院门出到街上,怕发出响声心动夏栖岩,她连院门也没锁便向前走去,反正家里即没什么好偷的,也没人敢来偷。
可是她没出走两步便听身后有人说道:“覃大捕快什么事这么着急,竟然连门都不锁。”
杜砚凝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回头,道:“要你管,安阳城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个贼敢到我家中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