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显然对这个突变有点接受不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练呈板着的脸庞终于松弛了几分,徐颢之同学却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诧,俊秀温雅地扬起一丝浅笑。
蒙面女子比较激动,她双目恨意如毒藤丛生般地缠上楼下的清音,声音若破竹戾鸣,“司马清音,你这个卑鄙可耻的叛徒,为了给徐颢之当小妾,竟然出卖了大家。”
楼下的人皆怔然,司马清音又惊怒又惊诧。
蒙面女子估计是这伙乱.党的头领,只见她对楼下的剩余的十几人命令道:“今日此劫难逃,大家葬身于此前,干脆杀了这个贱人以祭先帝在天之灵。”
她的声音不再是女子的婉约,而是透着刚毅的男声,原来,这个蒙面人竟然是个男人。
蒙面男子说完话,剩余的十几人中有几人向司马清音攻去,几人却护在司马清音身前抵抗自己的伙伴,十几人忽然分成两派,打斗起来。
“殿下,莫要被妖女蛊惑,司马姑娘的忠心日月可鉴,快叫他们住手!”护着司马清音的一人,一面打斗,一面对蒙面女子说话。
同时有人附和,“不要信妖女的一派胡言,否则,我们真的要葬身此地!”
看来,还是有人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司马清音也马上明白过来,中了我的挑拨离间之计,边对抗自己的同伙,边大怒对蒙面人道:“宇文渊庭,你竟如此不信我,枉我带着司马氏余部对你誓死相随,以报大仇,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把你这种多疑智短的庸人奉为主上!”
宇文渊庭,传闻被大火烧死的孝懿太子的世子看来没被烧死,还带着以前愚忠孝懿太子的司马氏来报仇了。
我笑着添上一把火,“清音姐姐,你放心,此次你为了二哥牺牲巨大,我一定劝我二哥扶正你当正妻。”
徐颢之笑着摇头,嘴里一句无声的“鬼丫头”。
宇文渊庭,也就是蒙面人,气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司马清音,若不是你背主,泄露我们的藏身之所,他们怎可能如此轻易查到这里,还有,事发前有人看见你和徐颢之私语密会,奸细不是你还有谁?徐颢之可真是疼你疼得紧,演戏给我们看时,明明可以取你性命却招招留情,我知道这几年你为了报仇,与我们众兄弟吃尽苦头,京城第一佳公子的怀抱于你而言的确很具有吸引力,可是你陷众兄弟于不义,便是该千刀万剐,天诛地灭!”
说到此处,宇文渊庭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手刃叛徒,我手中的剑离他脖子又进了几分以示警告,“世子莫要激动,刀剑无眼的,万一我的手一滑......”
“贱人,闭嘴!”
被骂贱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很不好受。
宇文渊庭同志被强烈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似乎忘记了他的命还捏在我手里,所以,我要提醒一下他。
我手中剑于是在宇文渊庭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他痛呼一声,竟然想用脚踹我。(说来惭愧,因为本人身量不足,宇文渊庭挟持我时是站在我身后,轮到我时,只能站在他的身前把剑指着他脖子的大动脉。)
刚才制服你时你用这招没有管用,现在更不会管用。我闪身时顺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没办法,身高不够,宇文渊庭高我许多,只能将就一下。
我们本就站在楼梯口,我一踹他的膝盖,他一个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就滚下了楼梯,翻了N个筋斗后才落到实地上,估计摔得眼冒金星,神志不清。
蒙面的白纱落下,露出了他一张伤痕可怖的面孔,脸上自眼睛一下都是灼伤的伤疤,像车祸现场,地震灾区似的,这大概就是当年一把大火所留下的。难怪为掩人耳目登台时要蒙面,这模样真的太瘆人了。
大理寺的人立马围上来,将他擒住用绳子缚住手脚,他的另外的同伙在宇文渊庭说长篇大论时,已经自相残杀得所剩无几,皆被擒获。
司马清音被绳子缚住了手脚,挣扎不休,嘴里不停地骂着贱人,想朝我扑过来,可是大理寺的人紧紧地拽住了她,于是,她竟然不顾名门女子形象地朝我啐了一口,口水好死不死的正挂在我的前襟上,欲掉不掉的。
她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疯魔了一般,“没想到,我们竟会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宇文渊庭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臭丫头几句话就把他骗得团团转.....”我一个弹指,正好将一个小药丸扔进她的嘴里,她的语声戛然而止,咳嗽了几声,将卡在喉间的药丸囫囵吞了下去。
“贱人,你给我喂了什么?”司马清音赤红的双眼对着我。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好东西吧。”我用徐颢之递来的手绢擦着前襟的口水,漫不经心道。
苍天作证,我说的是实话,那是我和林少慕刚才在打架后,我从他身上抢走的,我记得我抢走他的钱袋说是医药费时,他红晕上脸欲言又止,出了门发现手感不对,打开才知道都是一些药丸。
林少慕的东西,还贴身带来**,问他时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想我猜到这是什么了,该不会是什么补药吧,林少慕的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以防干那啥啥时体力不支。
补药而已,也可能是壮阳药,司马清音是女子,吃了无效,吓吓司马清音也是好的,谁让她出言不逊的。
徐颢之、练呈和大理寺的人压着嫌犯前往天牢,我和画晴、明彦一起回府,他们两个在打斗发生前就被徐颢之支到了春风度外,在马车里等我。
当我看见被遣去徐府取银两的大理寺官兵,正好整以暇地呆在春风度外,然后见我们出来,跑去向徐颢之复命。
原来是虚晃一枪,徐颢之根本没打算叫人回徐府准备钱,而是想欺骗乱党,先稳住他们然后再救我。
他一点都不怕乱党迟迟未等到银子,失去耐心,而对我下杀手吗?
如果我没有自救,是不是一切又是另一番景象?
想起他吩咐时淡然无波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根本不在乎,所以一点也不紧张?可他看见一开始看见我被宇文渊庭挟持时明明是紧张的,还被司马清音伤到了。
虽然我知道如果徐颢之真的按他们所要挟的去做,当他们获得所需时,我成为废棋,将面临撕票的危险,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个大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好冷,尽管现在是仲夏时节,却觉得寒冬腊月般的冷意彻骨。
我紧紧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路静默无语,画晴想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我脸色不对,终是没有开口。
回到徐府,我洗了头,泡了一个冷水澡,清凉的水让我恢复了几分理智,无论那个人怎么对我,他始终是我的二哥,他也只能是我的二哥,多想无益,日子还要过下去,一切还要面对。
穿着我特制的小睡衣:夏天闷热,可是所有里衣都是长袖的,穿在身上像个粽子似的,根本热得睡不着,我让画晴照着我画的样子,做了一件白色小吊带裙当做睡衣。在铜镜前梳着湿漉漉的三千青丝,镜中人的脸小小的,圆圆的,还未脱去稚气,有一点婴儿肥的双颊红润,嘴唇小巧却过于薄,鼻梁是一个倔强的弧度,双眉乌黑,五官说不上精致,组合在一起更是没有出奇之处,所幸的是,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这张脸也就这双眼睛差强人意。
我从来没嫌弃过我的这张大众脸,即使在前世二十一世纪大学同学给了我一个“冷艳佳人”的外号。外貌真的不是那么重要,在爱情面前尤其如是,我纵然长了一张比陈佳静好看不少的脸,最后还不是败给了她。何况,现在古代,美貌太盛只会是祸而不是福,春秋美人有着“桃花夫人”之誉的息妫(gui,第一声),“三为王后,七为夫人”的“一代妖姬”夏姬,亡四国有着“可兴天下,可亡天下”预言的清初女真第一美人东哥,西施,齐文姜,妹喜,陈圆圆,李师师......她们以美貌闻名天下,也因美貌葬送了平静安逸的生活,刻苦铭心的爱情,无不掀起风云,乱世难栖身。
我对我的大众脸很满意,没有很丑也没有很漂亮,正好伴我安然度过此生。然而,很多年后,那几人为我掀起战火,我在战火烧伤的破碎山河中流离时,面对满目疮痍,蓦然回想起现在天真单纯的想法,唯剩往事皆如烟,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凄怆哀婉。
我笑了笑,镜中的人也笑了笑,我做了个鬼脸,镜中的人也做了个鬼脸。
陡然,身后一个低沉喑哑具有迷人磁性的男声响起,将我的所有思绪如一滩鸥鹭惊飞,“高兴什么,是不是还在回味抱着林少慕在地上打滚的情景?”
戏谑之语,却蒙上了一层冷意的雾霭。
我望着铜镜中我身后出现的不速之客,冷笑的百里陌,脸上一僵,取而代之是写满整张脸的不悦,冷声道,“你竟然跟踪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走近一步,双手自我身后握住我的肩,有着薄茧的大掌轻轻地摩挲我裸.露在外的肌肤,轻浮暧.昧地对着我的耳朵吹气,“你好像不把我说过的话记在心上,我现在是来提醒你一下的。”
靠,竟敢轻薄我!趁他分心,我迅疾地抓着他的一只手一拧,关节错位的声音响起,不错,我的力气恢复了不少,虽然没有前世的力量,将一个人的手腕拧到脱臼却是可行的。
他低呼一声,暴怒地用另一只手拎起我,“贱人,你竟敢伤我,”我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扔到地上,手臂擦破了皮,百里陌武功高强,我打不过他,逞强只会让我处于不利的形式,但是,我也绝不曲意逢迎,此时让步以后就扳不回来了。
“你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街头上招摇撞骗的宵小之徒尚可,对我动手,蚍蜉撼树而已。”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含嘲弄道。
街上的宵小之徒?他大概说的是上次我和画晴揭穿的那个街头骗子,如此细枝末节的小事他竟然知道,他究竟派人跟踪我多久了。
面对这个可怕的人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我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他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他这样纠缠我,肯定另有原因。
我起身退自一旁,镇静冷声开口:“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我一介卑贱庶女,不敢冒犯,殿下深夜探访有话直说,动手动脚实在有污殿下的高洁形象。”
百里陌,北凉国太子,英姿天成,有邻女窥墙、南户窥郎之仪,生得猿臂蜂腰,擅武力,多谋善断,博览兵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十三岁幼龄时已经带兵出战,好出奇兵,战果累累,深得北凉帝的信任激赏,已经开始助北凉帝处理一些国家政事。
其人性喜渔色,环肥燕瘦,来者不拒,所住的东宫红粉无数,夜御数女,淫.靡无比。可是他欲壑难填,居然罔顾伦常,****熏心地将狼爪伸向北凉帝的宠妃——他的庶母,以及亲兄弟的妻妾,北凉帝知晓,仅仅薄责而已,百官多为敢怒不敢言,犯颜上谏者多被发配到闲职,坐冷板凳。
总之,北凉太子百里陌在北凉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当时,我向徐如漪旁敲侧击出这些消息时,内心着实震撼了一下:我怎么这么倒霉,救了这么一头白眼狼加大色狼。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在北凉国而已,现在是在南临国。
骨头移位的声音响起,他自己动手将脱臼的手按回原位,眉头不皱一下,我看得心里直发毛,他不怕痛吗?
他活动了几下手腕,走至我身前,眸光罩着我,“收起你那套酸腐的说辞,我不吃这一套,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干脆把话说开,免得他再来纠缠,我挺直脊梁,收起怯意,状似镇定自若地道:“蘅兮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对殿下有任何遐思。当日救殿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图所报,殿下不要觉得对我要有所补偿,一切就当没有发生就好,我也会对殿下的行踪守口如瓶,不对外泄露,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中心思想就是,你不要来纠缠我了,我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