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颢之闻言微愕,看我如此神色,失笑道:“原来如此,竟是你抢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就往她嘴里塞,幸好没出大事。”
“司马清音出了什么事?”没出大事,那就是出了小事了。
徐颢之弯着唇角,吐气若兰,端的是朗月入怀般的淸姿秀逸,与他言语中的内容形成不啻天渊的反差,我紧紧咬着下嘴唇,装着悔不当初的懊恼模样,才不至于当场笑出声来。
只想恶作剧恐吓司马清音,没想到那一颗药丸的功效如此不负本姑娘所望,狠狠地恶整了她一顿。
今天,大理寺传出了一桩足够让郢下八卦的人们兴奋谈上好几天的花边新闻,新闻的男主角是郢下有名的青年才俊,练呈,女主角则是猖獗狡猾才刚落网的司马氏余孽,司马清音。
跨越信仰与阶级的爱情,无聊的人们最喜欢这样的谈资了。从今天至以后几天,伟大郢下人民在茶余饭后,将八卦精神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充满浪漫情怀的幻想信马由缰,一发不可收拾。
版本一:罪臣之后司马清音对大理寺少卿练呈一见倾心,不惜背主,向朝廷暴露乱党的藏身之所,以搏练呈一顾,不料练呈耿直木讷、不解风情,将乱党一网打尽后,对司马清音亦是毫不留情,以绳缚之,冷面冷语。司马清音肝胆俱裂、心碎悲愤,然对练呈痴心不改,深情不渝,在押往天牢的过程中失控挣脱绳索,倾力扑倒练呈,手脚并用,撕衣咬耳,不理会世俗的眼光,不管众目睽睽、身陷囹圄,一心想强了青年才俊练呈,其状之癫狂,其情之深沉,一时让郢下百姓叹惋哀伤。
“天音阁”站在时代的巅峰,抓住商机,已根据这段旷世奇情编了最新的话本子,首演即是座无虚席。
版本二:一代名臣之后,大理寺少卿练呈,长得俊朗不凡,雌雄莫辩,对南临忠心耿耿,为捉拿乱党,不惜出卖色相,深入敌穴,以身诱敌,**好男风的乱党头领(郢下百姓不知道前世子宇文渊庭没有死),同时又被在乱党中人尽可夫的荡.妇司马清音看上。两人为情所困,为爱痴狂,为了争夺练呈的“芳心”,在春风度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大理寺众人闻风赶来,坐收渔翁之利。荡.妇司马清音被练呈是卧底的真相所逼疯,挣脱了绳索,练呈心有不忍,在大理寺的天牢与其共赴一场轰轰烈烈的鱼水之欢,据说,那天大理寺牢房里漆黑一片,不见五指,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响彻整夜,所有成年男性犯人失眠了。
当然,以上内容都是具有传奇色彩的民间版本,官方版本继承一贯的残酷写实的现实派风格,言简意赅而不失发人深省、警醒世人的内涵。
官方版本很简单,一切归咎于徐氏恶女擅自喂给司马清音的一颗药丸——春.药。
烈性春.药发作,司马清音欲火焚身,挣脱锁链,企图将大理寺少卿练呈作为解药。练呈觉得众人面前受辱,拧断了她两只胳膊,司马清音疼痛难忍,在牢里鬼吼鬼叫了一.夜,吵得其他犯人睡不着觉。
套用柯南君的一句话。真相只有一个。而这就是真相,扼杀美好八卦的真相。
我从中吸取的教训尤为刻骨铭心,那就是——以后遇见练呈我要绕道走,这次真的很对不起他。
徐颢之言罢,眉眼柔和,叫我将剩下的药给他,这东西放我身上不好,我不依,说以后有用,徐颢之不语,笑得如春风如朝露,我一急怕他想歪,忙说用来防身对付坏人,他却道,只怕我没有击退坏人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眉一挑,依旧固执己见,徐颢之微皱着眉只好作罢。
刚回到徐府,青兰就过来禀报,李静娴已经在揽月阁等候我多时了,言毕,还偷觑徐颢之一眼--估计阖府上下都知道李静娴爱慕徐颢之。
小时候,她对我的另眼相待可不就是因为想接近他。别家的小姐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犹恐不及,唯有她,在徐蘅兮层出不穷的捉弄下,依然不改初衷,成为徐蘅兮唯一的闺中密友。因此,徐颢之对她也比对其他的表亲更亲近。
在传出宇文啸向宇文元请旨赐婚的消息后,我的静娴表姐就坐不住了,三番两次来找我谈心,眼泪汪汪的,撺掇着我去探探徐颢之的心意,还叫我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交给他。连我都看得出来徐颢之对她无意,送荷包给他只会让两个人以后见面徒生尴尬,如果赐婚之事属实,那岂不更尴尬,此事完全吃力不讨好。
我便婉言劝阻她,可是她全然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还生我的气,又转去找徐素韵帮忙。徐颢之严词拒绝,还和徐素韵发生了龃龉,我天真的三姐成了炮灰。李静娴也静了好几天没来找我,估计在气闷。
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来找我。回到揽月阁,就看见李静娴正坐在我院子里藤蔓缠绕的秋千架上,一荡一荡的,面容苍白,眼神空洞幽怨,一瞬不瞬。
看到我,才好像刚刚回过神来似的。
“赐婚的圣旨今天上午到了。”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哽咽,说完眼睛里是一片氤氲。
我低叹一声,微微沉吟,道:“八皇子宇文啸其人,我接触不多,在我印象中,有点皇子桀骜习气,但至少为人正派,嗯,不会太差的,何况,他向皇上请旨说明他很喜欢你,以后,他也会好好对你的。”
说完一大段言不由衷的话,我好像拿错了台词,没有感情基础之上婚姻是不幸的,就好比空中楼阁,换做我绝对不答应,但总不能怂恿她抗旨,这在皇权至上的古代无异于送死,还拖累家人一起送死。我舔了舔嘴唇,回想起初见宇文啸时他目中无人满身戾气的情形,暗暗鄙视了一番自己。
谁想,李静娴闻言,没有任何释然的表情,反倒是更加悲伤哀戚,竟然泪珠滚落得如珠如玉,粉面一片泥泞。
我又出言安慰了她几句,违心地说了嫁给宇文啸的诸多好处。
“可是,皇上下旨让我嫁的人不是他!”李静娴泣不成声,忽然哽咽道。
“那是谁?”
“林右相的二公子。”李静娴说完,哭得更大声。
林少慕?
那可真的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情。林恶少游遍花丛,欺男霸女、眠花宿柳的名声不是虚的,家中小妾一大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身子被酒色糟蹋的积重难返。刚接到赐婚圣旨,这边还不忘去采薇筑**作乐。比之对美人远观多于亵玩的风.流雅痞宇文寻,他是当之无愧的色中饿鬼,真的很猥.琐,很禽|兽。
“也许你可以向文妃娘娘求助,她深得盛宠,不是吗?”我低声道。
文妃李璇雅育有一女,十一公主宇文幼怜,是李静娴的长姐,也是我的表姐之一。让她去吹吹宇文元的枕边风比来我这里痛哭流涕可有用多了。
“我在传出赐婚传闻的时候就去找过她了,她说会尽力而为,可是......现在圣旨已下,谁也帮不了我了,皇上金口玉言,不能收回圣谕......”李静娴用手绢拭着泪,脸庞一片凄然。
我无话可说了,望着哭得惨不忍睹的静娴表姐,为她默哀。
四周静默着,只剩李静娴的呜咽之声,风轻拂,白色的梧桐花纷落如雨,从院子外悠悠飘进,落在青石地板上,落在她的鬓间,几分凄凉,几分伤感。
忽然,画晴匆匆忙忙地走进了院子。
画晴做事向来比其他丫鬟稳重,如此慌张,必是出了大事。
果不其然,她对我耳语一阵后,我神色一变,三言两语将李静娴哄走,带上画晴朝徐府外走去。
府门外,徐颢之负手而立,已经在等着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的神情。
两人相对无语,坐上马车,车夫狠地一抽鞭子,马不停蹄地朝宁王府驶去。
宁王,宇文夙湔,宇文元的第四子。宁王妃,徐宛璃,徐世行的长女,我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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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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